「我们也快回去吧。」乔昀拍掉身上的泥尘，一抬头就见常墨云有些失神地盯着扶尹离开的方向，「怎麽了？」
乔昀又叫了好几声，常墨云才终於有些反应，他正视着她，神色复杂又晦暗。
「你为何与妖打交道？」
「他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她思索片刻後给出这个答案，诚实又精炼，「我不晓得你经历过什麽，可是，我遇过许多可爱又和善的妖。」
「早在第一次见你听到妖的反应，我就该猜到了。」他轻叹一口气，「他是很厉害的妖吧？」
「嗯，应该算吧。」
他垂首思度片刻，再抬头时已恢复平素亲和尔雅的模样。
两人并肩缓缓走上市集街道，一路上常墨云沉默不语，乔昀挣扎半晌，决定先开口找个话题。
「不过......你胆子也真大，居然就拿石头丢它。」常墨云弯腰随意捡拾地上石子丢大鱼的画面想想就莫名有趣。
「石头？」常墨云却皱眉有些疑惑，他偏头思索片刻，像想起什麽似的，从兜里拿出个小纸包，「街上人那麽多，我如何捡石头？我是拿这个丢的。」
他将纸包摊开，两小块棕色糕点躺在中央，正是栗子糕。
「这......」栗子糕？栗子糕！之前也有个人随便就从兜里拿出栗子糕，怎麽这年头随身携带甜点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吗？
原来刚才那两个击中大鱼的东西，是、是栗子糕......拿点心砸妖怪，任谁都觉得异想天开，没想到常墨云也会做这种事......
「很奇怪吧。」对於乔昀反应，他莞尔一笑，将糕点收回兜里，了然自己的行为怪异却不打算解释。
「......想不到你不但看得见，还有武器的。」她只好又找话题。
「妖会隐去踪迹，不过我自小便看得见。」常墨云起初没有回话，直到乔昀以为他不想谈时，他才终於回应，「这不是好事。」
「谁知道呢，与众不同总是辛苦的，不过老跟自己过不去也不是办法，总是要生活的嘛。」
「乔姑娘。」
「是？」
「你是个很奇特的人。」
乔昀闻言只是笑，她也觉得。
两人又顺着人潮走了一段才终於回到离开时的地方，乔昀远远的就看见柏聿站在石桥中央张望，赶紧加紧脚步上前。
「你去哪了？」柏聿说完才瞥见她身後的常墨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遇上妖怪了。」乔昀实话实说，又从兜里翻出香囊，「後来扶尹还给我了。」
柏聿看见香囊微微松了口气，再三确认她安全无虞才放下心，反倒是常墨云察觉乔昀话里蹊跷，目光反覆在两人身上流转。
「你知道她说的妖？」
「嗯，不是坏人。」
「是吗。」
「他很不一样。」
常墨云眼神有些空洞，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乔昀还想说些什麽却被柏聿拦住，他轻轻一摇头，看着常墨云渐行渐远。
「还没谢谢他呢。」乔昀有些惋惜，这是第一次见他说这麽多话，跟平常淡泊的模样不同，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有情绪、有血有肉。
「下回吧，现在让他自己待着比较好。」
「不过，你跟他好像很熟悉？」之前没听说他们有特别私交，可是刚才两人对话分明不像单纯公事上往来的关系，「还有，你们身上都有栗子糕。」
这点最匪夷所思。
「......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柏聿似乎本不愿多言，直到听见栗子糕才一愣，「他有个兄长，特别爱吃栗子糕，我们大概都是被他影响了吧。」
「兄长？怎麽都没听说呢？也不曾见他出现？」
「他不在了。」柏聿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道，乔昀登时会意，便不再多问。
他一垂睫，目光正巧落在她空无一物的手上，「花灯呢？」
「欸？啊！」大概是刚才逃命的时候丢在半路了......
「算了，丢了便丢了，人没事就好。」他倒是不在意，「去等烟花吧。」
「现在几时了？」对啊！今日重头戏就是烟花！
「放心，赶得及。」
「那我们再买一个花灯也来得及吗？」她绞着手指提议，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提花灯。
柏聿一愣，随即露出浅笑，「当然。」
沿街贩卖花灯的摊贩多得令人烟花撩乱，两人没走几步路便又遇上小贩，这回乔昀认真看着摊上悬挂的花灯，想找个一模一样的兔子灯。
「有了。」她指着挂在角落的小兔子灯，像找到宝藏一样。
柏聿没有说什麽，只是笑着掏出铜板递给老板。
「说什麽盛况空前，爷看也不过如此。」
乔昀正从小贩手中接过兔子灯，忽然听见有道声音语带不屑，她侧头一看，两个男人也站在摊贩前端详琳琅满目的灯笼。
「不过亓国女人倒是好看许多，一个个都我见犹怜的样子。」说话的男人察觉目光也瞟了过来，打量乔昀一下忽然说道。
乔昀还没开口反击，柏聿已早一步拉过她护在自己身後，他紧紧盯着男人，男人身边的人却同时向前一步，伸出持佩剑的手护在他身前。
「殿下。」双方僵持片刻，却是柏聿先开口。
「真巧呀将军大人，那是你的夫人吗？，」男人摆摆手示意护卫退下，偏过头看向躲在柏聿背後的乔昀，「怪不得父皇要我娶亓国女人呢，连个官的妻也如此相貌，若是皇亲国戚岂不国色天香？」
「殿下气宇轩昂，自有美人相衬。」
「用不着客套，咱们沙场上打过这麽多次照面，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男人慵懒一笑，「那不是你夫人吧？」
「一个朋友。」柏聿张了张口，停顿半晌才回答。
「是吗？」他佯装惊讶地笑道：「那我要了你也没话说吧？」
他话一出，柏聿登时抬头，乔昀站在他身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男人又朝她一笑，不由得皱起眉头，摆臭脸给他看。
「开玩笑的别紧张，她那样的爷看多了。」男人哈哈大笑，柏聿的反应似乎让他心情不错，「我也不能出来太久，要是出什麽万一，你们怕是也难辞其咎。」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一旁护卫立刻跟上，一眨眼两人消失在人海中。
直到两人离去许久，柏聿也没有动作，乔昀忍不住拉了他袖子，「还看烟花吗？」
「看啊，都出来了。」他转过头，挤出一丝温暖的笑。
「别理他，今天是好日子，别被奇怪的人扫兴了。」她回以鼓励的笑，拍了拍他的肩，两人跟着人潮慢慢前进，终於在万寿楼前约数百尺处停下，楼上隐约可见皇帝正挥舞双手说着什麽。
「听不见皇上说什麽了。」
「多是祝福的话罢了。」
「也是，重要的是烟花。」
忽然，一道炮声响起，周遭的百姓跟着欢呼着，天空随即炸出五彩斑斓的烟花，绚丽罗夺目的烟花不断在空中炸开，像一朵朵四散的花蕊，点亮半片夜空。
「哇......」乔昀失神望着绚烂的烟花，「真的好美……」
她没有想过在古代也能看见烟火，样式虽没有现代多元，她却觉得比以往看过的都要美，美上百倍千倍。
她悄悄瞄向身边的人，心中似乎了然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