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戏之後/所有的想念都是过时的/像浏海久未熨烫/全塌黏在额头上/彷佛淋了一场大雨/全身湿透变成一滴滴水珠/滴落下来/使轮回变得潮湿」——连俞涵〈下戏〉
「欸，问你喔，你应该知道他们怎麽在一起的吧？」我有些八卦地问尹晨恩。
「知道一点，但不多。要问你自己去问他们。」
听完他的话我才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八卦了，这是他们的隐私，我不应该去随意向他打听的。
如果想知道的话，就应该自己去问他们。
「你跟方昱程高中就认识，那刘晏玲呢？」他刚刚只有提到他跟方昱程高中同校，但刘晏玲说她跟尹晨恩也认识很久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高中就认识的话肯定刚才就会跟我说的。
还有，为什麽尹晨恩感觉有些尊重她，感觉也拿她没辙呢？
该不会……他喜欢刘晏玲吧？只是後来她跟方昱程在一起，所以他选择祝福他们？
「她是我高中老师。」他说。
「噢，高中老师啊。」我点点头，但随即叫了一下，「等、等等，你说你跟方昱程是同校的高中和大学同学，刘晏玲是你的高中老师，那、那他们不就是……」我有点不敢置信，讲不出我心里的答案。
「就是你想的答案。」他直白了当地说，「不过他们是最近才在一起的，高中没发生任何你觉得的违背教师道德的事，你也别用异样眼光或是在他们面前多嘴，不然我把你赶出去，让你露宿街头。」他警告着我。
「不会啦，我才不会在他们面前乱说。」我反而很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呢，「不过，我刚刚还以为你喜欢刘晏玲咧。」我一时之间无法叫她老师，因为她真的看起来太年轻，太不像老师了。
说完，我看见尹晨恩正在拉花的手抖了一下，他手上的那杯咖啡多了条不该属於图案上的一条线。
没想到你也有出错的一天啊，尹晨恩。
「你他妈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他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你害我的拉花拉错了。」虽然他怪着我，但手又在那出错的线上再画了几笔，变成一个小猫咪在大猫咪旁边。
他的技术真的高超，连我害他拉花拉错也能挽救回来。
万一他没挽救回来，肯定又要把帐算在我头上，叫我把那杯咖啡喝掉还要付钱。
「拿去给方昱程他们。」他把一杯拿铁跟伯爵奶茶放在托盘上。
我看了看店里目前的客人，人数不多，就跟梁静茹借了下勇气，问尹晨恩：「那个……现在店里没什麽客人，我可以去跟方昱程他们聊聊天吗？」
尹晨恩的视线从咖啡机转到我身上，他一脸我欠他几百万的臭脸。
「去啦。」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刚才他说的话。
「你说什麽？」
「……好话不说第二次，你再不过去的话就不要去了。」
「好好好，我要去！谢谢你，尹晨恩！你真的是神仙！你朋友也是神仙！」我开心地拉着他的手跳起来。
「我还活着，还没做神仙。」他甩开我的手，冷冷地说。
「我要冲抹茶拿铁！」我走到咖啡机前面，手操作着咖啡机。
「自己付钱。」
「哪有这样的！」上一秒才说他是神仙，下一秒又变回恶魔了。
「你不是说今天要请方昱程？那就算在他帐上，当作他要喝的啦。」对不起了方昱程，我没有什麽钱但还是好想喝这个好喝的热东西。
「我不该让喜剧演员来当工读生的，真的太会凹了。」他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做客人的餐点，虽然没明说，但他默许我了。
他还是有善良的一面嘛。
我拿着抹茶拿铁还有他们两个的拿铁跟奶茶到他们的桌边。
「这是你们的拿铁跟伯爵奶茶。」我将他们的饮品放到桌上後，有些试探性地问：「我可以坐下跟你们聊天吗？」
「当然可以，欢迎！」刘晏玲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我，她真的是仙女。
「不会打扰到你们约会吗？」虽然我很想跟他们聊天，但又怕自己太白目当他们的电灯泡，还是礼貌性的问一下。
她笑了一下，「完全不会。我们几乎整天都腻在一起了，有个人陪我聊聊天也很好，我身边平常也没什麽朋友可以聊天，大家都很忙，所以特别希望有个人能好好跟我聊天呢！」她看向方昱程，「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他很友善的回答，他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很温柔的微笑，「而且看到这家店有新的工读生感到满新鲜的，之前尹晨恩一个人完全可以忙得来店里的事，所以看到你在这里当工读生觉得挺意外的。」
「哈、哈哈……」我尴尬地笑着，「他应该是可怜我吧，我的本业赚不了太多的钱，所以还有其他打工让自己生活，尹晨恩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我来这里打工的吧。」
其实尹晨恩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就像方昱程说的，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店里的事，他没必要多花一份薪水请我这个会帮倒忙的工读生。
他给我工作、还给我住的地方。
「我也满意外的，他在高中都是一个人，几乎生人勿近的气场，让许多女生只敢默默看着他、喜欢他，不敢跟他告白呢。」刘晏玲也加入话题，看起来她跟方昱程跟尹晨恩都满熟的。
「对了，那你是本业是做什麽啊？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我是喜剧演员。」这是第二次跟不熟的人提起我的工作了，还是莫名有些害羞。
「喜剧演员？好酷的职业喔！主要是做什麽的啊？」她问。
「嗯……英文就是Standupcomedy，中文就是单口站立喜剧，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站在台上讲笑话吧。」我摸了摸口袋，摸到了Popcorn这星期的OpenMic的票。
我拿出票放在桌上，「我在这家喜剧酒吧讲OpenMic，这星期五会上台，如果你们想看看我的风格的话票的背面有我的IG和频道帐号，如果觉得有符合你们口味的话欢迎来现场听我的表演，不过因为OpenMic是试段子的场合，也不一定会保证好笑就是了，先跟你们说一下。」
给他们票的时候我整个心都在怦怦跳，很怕他们不能接受尺度这麽高的笑话，因为我永远不会忘记尹晨恩第一次来听我讲OpenMic时，整个脸都绿的样子。
刘晏玲接过票後看了一下，一脸发现什麽新大陆的表情，「我觉得你好了不起，明知道这份工作得到的薪水并不高，但因为喜欢所以坚持到了现在。」她的语气真诚，「你从什麽时候开始做这个工作啊？」
「高三学测前开始接触的吧。有天被一个学长甩了，走到这间喜剧酒吧听OpenMic，就开始了我的喜剧之路了。」说也奇怪，我从没跟人说我接触喜剧的心路历程，有人愿意听我讲话，是那麽一件开心的事。
「我会把生活中不愉快、不顺心的事改成笑话，用比较轻松的方式来讲，能让观众笑，同时讲完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没那麽难过了。」
「我觉得工作不分贵贱喔！重点是要自己喜欢，现在很多人都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所以我觉得能做自己喜欢工作的人，真的非常难得。尽管钱可能不多，但你坚持了自己的梦想到现在，真的很棒喔！」她给了我满满的肯定和支持，不难想像她在高中或是现在肯定也是位好老师，要不然方昱程怎麽会爱上他？尹晨恩又怎麽会对她尊重？
「呜、呜呜……」除了阿公和阿嬷外，第一次有人支持我的梦想，我的眼泪不受控地掉了下来，「要是我高中就认识你就好了，学、学校老师和同学都不支持我，还把我当怪人，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不听话的学生，只会给学校带来负面的影响，可、可是……我只是喜欢大家的笑声，喜欢站在台上受人瞩目的感觉，这样真的错了吗？」我吸了吸鼻子，我现在的样子肯定超丑，「对、对不起啦，你们明明是来约会的，我还打坏你们的好心情，对不起……」
一旁的方昱程明显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但他还是保持冷静的态度，递给刘晏玲卫生纸，她再帮我擦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喔，你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她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但我的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下来。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喔。」她很有耐心的继续安慰着我、帮我擦眼泪。
「跟你高中安慰我时一模一样呢。」我虽然忙着哭，但听到方昱程轻笑了一下。
「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很棒的学生呀。」她的声音好温柔，抚平了我这几年来的难过。
「你们发生什麽事了？」尹晨恩走进来，看见我哭的狼狈的样子，满脸的无言。
「苏以澄，你哭的样子太丑，会把猫吓到的，小心我叫你清一整个月的猫砂。」他冷冷地说，没问我怎麽了，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呜呜——」我用手揉着眼睛，跟刘晏玲告状，「你看尹晨恩都欺负我啦！」
她摸着我的头安慰我，然後对尹晨恩说：「晨恩，别欺负她了。人家是女生，要对人家温柔一点。」
「她不是女生。」
「你、你才根本不是人啦！」我胡言乱语、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你就只有帅而已还有什麽？你根本就是斯文败类！不对，你连斯文都没有，就是个败类！社会毒瘤！」
「……社会毒瘤是不会收留你这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尹晨恩脸上三条黑线，明显不想跟我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