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店门口的风铃响起。
「苏以澄，去给客人带位。」尹晨恩看着眼前的咖啡拉花，看也不看我，命令我像他的小女仆一样。
虽然我是店里的服务生，他姑且算我的老板，但他的口气难道不能再好一点吗？
「知道了。」我满脸不情愿地回应他，走出厨房和柜台，扬起我在台上专业的笑容，膝盖微弯，对那位蹲在地上摸狗的客人说：「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呢？」
蹲在地上的女生起身说：「一位，谢谢。」
「好的，那请问您要坐……」她抬起头时，我看到她的脸整个吓到连话都说不好，「啊、啊……你、你是？」
她是尹晨恩画里的女生啊！竟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跟画里的样子别无二致，不是尹晨恩画的太好看，是她本来就长得这麽好看。
乌黑及胸的长发，发尾微卷，向右旁分的浏海让她额头露出，五官看起来比高中时还要立体突出，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优雅。
她脸上化着很淡的妆容，但看得出来还是有认真用心打扮过。轻薄的底妆，在眼下减龄的淡玫瑰色腮红，刷上睫毛膏卷翘的睫毛，上了大地色的眼影。
她整个人漂亮的就像是洋娃娃，或是任何一本我看过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漂亮。
「你不是尹晨恩画里的……」我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摀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讲不出话来。
「你吵死了，叫你带个位也可以弄那麽久、吵吵闹闹的，真的很会让店里越来越忙。」尹晨恩摀住我的嘴，很不高兴地说。
我看你是怕我把话全部说完，才出来摀住我的嘴，恼羞成怒吧？
「抱歉，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常常在店里乱吼乱叫的。」他替我道歉。
欸不是，我又没怎样，为什麽要替我道歉？
「谁乱吼乱叫的？你才是每次都拿菜单乱打我！」我扯掉他摀住我嘴的手，不满地说。
「你要坐一样靠窗的位子吗？」他不理会我刚才的指控，问眼前的她。
「嗯，那我就自己过去就好，不用麻烦你们了。」看到我跟尹晨恩之间的互动，她似乎有点惊讶，但马上又收起了表情。
「好。」他说。接着他转头命令我：「苏以澄，去用热的鲜奶茶，然後我要一杯冰拿铁，等等拿到二桌去。」
又把我当小女仆了啊？你这个王八蛋。
「好、的。」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信不信等下我在你拿铁里加料啊？
没、没事，我才没这个胆，他生气的时候真的连我都会怕。
「弄完去清猫砂，还有补充饲料。」他再补充一句。
「……」我笑容僵在嘴角，怒气在身体里快爆发了。
你真的不是人，尹晨恩，自己跟朋友喝咖啡聊是非，然後叫我做东做西，你当我真的是你的专属小女仆啊？
「知道了。」答应啦，有哪次不答应的？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乖乖地走到厨房里操作咖啡机，帮尹晨恩的拿铁拉花拉了一只猫，一脸骄傲又讨厌的样子，斜眼看人，就像他一样，总是跩歪歪的。
对了，尹晨恩在这段日子里也有教我一些拉花和绘图技巧，所以原本美术方面很普通、没什麽创意的我，在他的教导下，竟然能画到这种程度，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像上天降下奇蹟一样吧。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好老师，也有耐心，不曾嘲笑过我画的东西，不管我画的东西有多丑、多奇怪、毫无美感可言，他总是很仔细的给我许多意见，也告诉我可以怎麽画，没有强制要我照他的方法，只是给了我很多建议，让我自己去摸索，找到自己喜欢也适合的绘画方式。
像他这样从顶尖艺术大学毕业的美术高材生，现在怎麽会一个人在这间店里每天做餐点、帮饮品拉花、照顾无家可归的猫狗，还有照顾我这个也无家可归的人呢？
像他这麽优秀的人，应该要开一间画室，教导别人画图，或是将画摆放在美术馆，让大家欣赏他的画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美术当作兼差，一个月只接几个案，虽然酬劳真的不错，不过我觉得那些案子并不能让他大展身手，家里的那些画，才是他的真实力。
他应该走上美好、前途无限量的康庄大道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这间店里跟我斗嘴的。
他应该要像方昱程那样闪闪发亮的。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当个小店员呢？
他没有说过他自己的事，而我，不知道为什麽，对他越来越好奇，也对他有越来越多的疑问。
我回过神来，帮他的朋友也拉了一个猫咪。跟尹晨恩不同的是，我给她拉了一个很可爱、讨喜的猫咪，就像她的人一样。
画完後我满意地看着两杯的拉花，觉得自己真棒，只不过尹晨恩看到会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吧。
反正我也习惯他的嫌弃了，我的心从玻璃心变成钢铁心，而且我也知道，他说的话虽然伤人，但不是毫无理由的，他都是很直白的讲出我的缺点、不好的地方，让我可以直接改。
他比拐弯抹角的人还要好太多了。
我拿起托盘，把两个饮料放在上头，走出厨房。
我在柜台就可以看见她跟尹晨恩聊得很愉快，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而尹晨恩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眼神很温柔。
这是我没从他身上得到的温柔和笑容。有时候我不懂，他愿意给她，还有店里的猫狗温柔和笑容，但对我却连给一点都觉得浪费。
为什麽啊，尹晨恩？哪怕是你一瞬的微笑或是温柔就好，我都能开心一整天，但你从来都没有给我。
突然感到有点寂寞，甚至是对眼前的女生感到有些吃醋。
我果然不配得到他的温柔和笑容吧。
也对啦，我只不过是跟他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自以为自己像刘晏玲说的一样，比别人还要特别。
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终究只是个故事，现实中的丑小鸭，再怎麽样都只是丑小鸭，不会变成天鹅的。
认清自己的身份吧，苏以澄。
我撑起在台上一样灿烂的笑容，把咖啡拿到他们的位子上。
「这是拿铁和鲜奶茶，请慢用。」我只对她笑，没对尹晨恩笑。
怎麽办，看着她我突然有点想哭，我好害怕下一秒我的笑容就会崩解，溃堤大哭。
「谢谢你。」她有礼地向我道谢，「你拉的拉花好可爱喔！」
「谢谢……」
「太慢了。」我还没说完就被尹晨恩打断，「还有，你拉的这个是什麽东西？未免太丑了吧？」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咧！」我翻翻白眼不满地说，「要好看的拉花不会自己动手做啊？整天要别人服务你，你当自己真的是哪国的王子吗？」
「你今天吃炸药？」他满脸问号的看着我。
「你才全家军火库，每天拿着枪随意乱找我开枪很好玩吗？」没等他回应，我就气呼呼地走进猫区整理猫砂跟替猫咪们补充饲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