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哲走得突然,令原本正和他说话的女孩子们错愕不已,有几个误以为是自己的缘故,特地追上前去,在学生会馆外拦下他道歉。
郑依槿隔着落地窗望出去,模糊夜色中只能隐约瞧出几人身影。
她不知道她们都在跟他说些什麽,可对於她们能够自然与他对话,她感到羡慕。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脚追过来,却在几个女孩子边喊着学长边挤过身旁时,勘勘停下步伐。
她没有勇气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偏偏季知哲到哪都是个焦点。
郑依槿抿着唇,垂下眼,烦躁地拿脚小力的踢了下地板,闷不吭声地跟自己生起闷气来。
好不容易等到几个女生手勾着手,并肩从外头进来,郑依槿做了几个激励自己的深呼吸,迈步推开学生会馆的门——
外头早就空无一人。
她又向外走了几步,四处张望,确实是连个过路学生的人影都瞧不见。
也是,季知哲腿那麽长,定是早走远了的。郑依槿不无挫败的想。
既已出来了,她也没想再回去那个她难以融入的地方,索性折回签到处的长桌前,仍旧坐在先前那张塑胶椅上。
时序入秋後,夜里的风吹起来都是凉的。
与先前出来时相比,气温似又降下不少,在风里坐上一会,身上感觉还好,喷嚏倒是打了几个。
郑依槿心里藏着事,懒怠翻出包里的外套穿上,就这麽倔强的坐在风里,趴在长桌上发呆。
这一坐便坐到郑依霏社交结束才返家。
郑依霏隔日乘坐凌晨的飞机,抵家後便匆匆与母亲一同上楼确认行李、洗漱休息。
郑依槿倒无所谓,眼看着还有点时间,回房後,她挪步到书桌前落坐,想趁睡前看点影片休息一会儿。
电脑桌布跳出来的同时,右下浮出来自电脑版银兔程式的通知。
她定睛一瞧,随後眼睛绽出喜悦的光。
适才做好的打算一下被她抛诸脑後,她戴上耳机,挪动滑鼠,点开桌面上的程式,进入关注中唯一的那间直播间。
画面跳转出来後,首先入耳的是一连串砰砰砰的枪响,她吓得不清,连忙将声音转小。
而後的时间里,游戏一轮转过一轮,耳机里尽是游戏背景乐与枪响,主播似关了麦,连点操作滑鼠、键盘的声音都没有。
郑依槿有些挫折,却不死心,她将笔电推後,整个人在桌面上趴下来,也没看屏幕的意思,只闭了眼,仔细聆听耳机里传来的所有声音。
她其实看不懂这个游戏,也对线上游戏不感兴趣。
她有兴趣的是打游戏的这个人。
这还是她在无意间听见季知哲跟人通电话时才知道的,碍於对谈中无从得知昵称,在那过後,她一头埋入ZG分区里,一间一间的找,用了足足三个晚上才总算在几百个直播间里准确找着他。
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通游戏,没那麽多零用钱能给他送礼物,她能做的,只有在他每一次开播时贡献那麽一丁点的人气量。
可惜的是,这人网上也好、私下也好,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大多时候都闭麦打游戏,丝毫不在意人气,行事全凭己心,让她想藉着没能碰面时多听听他说话都不成,得看运气。
而她今天明显运气不太好,季知哲游戏都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也没开过麦,聊天室里粉丝们一个个哄着他开麦他都当没看见似的。
眼看时间不算早了,今天又着实太累,郑依槿强打起精神,挪动滑鼠点开礼物栏,将每日系统固定给的胡萝卜送出。
正欲关掉直播,就听耳机那端总算传来开麦的杂音。
她怔了怔,连忙把耳机往耳里再塞紧一些,屏气凝神地听耳机那端的动静。
直播间里,季知哲关了游戏,叫出聊天区块,滚动鼠标,挑选问题回答。
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为什麽不说话?有点累,不想说话。」
季知哲的声音透过耳机与平时说话有些出入,耳机传出的声音较之平时还要再低沉几分。
可对於曾把他的致词影片翻出来看过无数次的郑依槿而言,他就是开了变声器,她都能够从说话方式与语气认出说话的人就是他。
她想着季知哲定是不乐意让人知道他有开直播,才会特意改变声音,因此从未在他面前提,连在直播间都没说过话,就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所以,尽管她知道季知哲有在下播前回应粉丝几个小问题的习惯,她也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他,仍是一次也没参与过问答环节。
过去的每一次都一如今夜一般,看着别人丢问题,听着季知哲答。
「官方的第一次比赛会不会参加?会。」
「队友都有谁?不知道,问浅溪。」
「打哪个位置?不知道,看安排。」
「什麽时候开始团练?不知道,问浅溪。」
接连听了几个答案都是「不知道」的语句,郑依槿噗哧一声笑出来,直播画面布满了一堆问号和点点点,似乎对季知哲的一问三不知很是无言。
但按郑依槿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什麽都知道。
他就是现在有点懒惰说话而已。
郑依槿忽然觉得心情特别好,曾有过的认为自己今日不幸运的念头一消而散。
她今天还是挺幸运的。
先是在学生会活动上久违的见到季知哲出席,听他对着自己说了两句话,然後是在直播间大家都认定他什麽都不知道时,只有她一人听出他的懒散。
彷若怀揣着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郑依槿不自觉翘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在听见耳机那端季知哲道了晚安、下播後,她亦关上直播间,转而到网上搜寻适才大家询问的比赛资讯,拿来笔和便条纸,将比赛可能举办的时间预先记上,撕下贴到墙上,这才起身拿过睡衣进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