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吓到了，但是为数不多的理智正在运作，「你在哪里啊？」
程鹬唔了一声，报出地址－－果然－－不知怎地忽然有种莫名的喜感，可是戳着心头的，却是十足的暖意，还没有回话，对方好奇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所以……我记错了吗？」
「没，没关系啦，」她连忙安慰补救：「是我忘记跟你说了，没关系啦，我们搬到附近而已，我去找你吧。」
她想着要出门就开始翻找外套，然而对方又说：「要不我过去吧？顺便也能认认地址。」
「我妈在家啊。」她赶紧小声回答。
「她不喜欢我出现吗？」
「唔，她正跟人家讲电话。」
「喔，我忘记了，这麽晚有点打扰了，还是跟我说地址，我过去吧，就拿个东西给你。」
方洛蝉愣了愣，不知道他想给她甚麽，但还是给了地址。
两个人约在社区外头碰面，说好了，也找到了外套，跟妈妈说了一声，得到她一心二用的挥手，就出门下楼了。
早上的雨此时也已经停了，只残留地上湿漉漉的痕迹。在社区大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见到程鹬的机车转进巷子，连忙招了手让他过来。
「你好厉害啊，我还怕你找不到巷子啊。」
「刚不是说经过7-11之後第一个巷口？很好认。」
虽然戴着全罩安全帽，但是温温的声音还是透出来了。没见面不觉得，可晚上还能见一面就觉得有些不自主地高兴，方洛蝉怕真给了东西就要走，赶紧开口：「你要进来吗？我们社区也有交谊厅能去坐坐。」
「好啊。」
程鹬一口气应下让她松了口气。所谓的交谊厅是个设置在健身房外的小活动空间，摆了几套小圆桌椅跟书报，供人休憩。因为设置在室内，也不用怕说会下雨，运气还算不错，今天位置还是空的。
她开灯时，他好奇的望着玻璃门内，里头有人正在用跑步机：「这是健身房？」
「算吧。就是要月费，我比较少过来的。」
「喔。」
偷觑着对方手上的袋子，换方洛蝉有点好奇：「这是甚麽？」
「给你的。」程鹬递了递，方洛蝉接过还有点讶异袋子底部有些凉感，他们在桌前坐定了她才打开包装，忍不住一声小小的惊呼，原来是个四寸左右的草莓抹茶蛋糕。
蛋糕表面覆盖着青绿的抹茶粉，上头还有鲜红的草莓果实跟蓝莓点缀，让人看了就喜欢。
「你怎麽有这个？」
「吃完饭去买的。」
问话有点笨，可听到他这样说她就有点开心，忍不住又问更笨的话：「你怎麽去买这个？」
「不是说累了一整天了吗？我想也许你会喜欢。」
暖暖的话就让心里暖暖的：「你怎麽知道我喜欢吃抹茶？」
程鹬不知为何露出了浅笑：「我记得上你课的时候有讲过。」
「是喔，我都不记得了……」她下意识的说到後来，声音就小下去了，她都忘了，可他却因为遗忘而记得了这些琐碎的事。
「看来我运气不错，你的口味都没怎麽变。」他温良的接话，打破了刚才些许凝滞的空气。
也许现在这样，有些高兴又有些惆怅的感觉，就很像是抹茶的味道，她点了点头，抿了一个浅笑：「对啊，谢谢你，我很高兴。」
他却把椅子挪近了一些，她因而直起身体好奇，他侧头露出一个观察她的表情，然後招了招手：「过来。」
「嗯？」
程鹬有时候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她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了解他，但是回头想来，他的一切行为逻辑都符合着她对他的认知，就是他会用行动告诉自己，我把你放在心上。
方洛蝉被他倾身拥进怀里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不是透过甚麽魔法读到了自己下午的心声，她有些说不清的悸动，「……你，你干嘛啊？」
「抱抱你啊，就想抱抱你。」语气是如此温柔，又带着理所当然似的，没有特别用力，可体温还是辐射了过来，让人发暖。
「啊？」
「不喜欢？」
「没，没有啊。」真的被问了反而就有点舍不得离开，反手抓住他的衣服，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
女孩的呼吸打在他的颈脖有些发痒，他顺了顺她的头发，她似乎更放松了些，把更多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经历了刚才她开心的表情，程鹬就有点不自主地庆幸，他过来了一趟。
「下午听你的声音很累的样子，现在还好吗？」
「……嗯。」方洛蝉的声音有些闷。
「办公室的事情还好吗？」
「不太好……」她咕哝了一声，顿了顿，才接着说：「喔，我不是主要负责人，只是老板临时让我去帮忙联络，然後後来又临时给我们新增了些工作……」
「甚麽样的工作？」
「就是……」嘀嘀咕咕的，就大概把整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完了：「其实客户也挺倒楣的，花了那麽多的经费跟时间研发，都敌不过人家有一张证书。」
「可惜了，智财权还是蛮重要的。」
「……」
其实并不是特别相像的话，记忆却不由她自主，把她带到上个月的某天，他严厉的语言中：「如果对方能提供的资源没有实际量化，只是含糊的带过，就要伸手签走了所有的作品的代理跟授权，这样的合约除了不平等之外，我想不到第二句形容，你想想，不平等的合约为什麽要签？」
方洛蝉闭了闭眼，把那些令人呼吸难受的记忆都拨到脑海深处，含糊地应了声。她坐直了身体：「嗯，没事啦，之後要怎麽处理，大概还是要看後续发展还有法务那边怎麽建议了。」
程鹬摸着她的脑袋：「没事就好了。」
虽然大概没发现她心里的别扭，可当她想转移话题，对方却又把话题往她意外的地方推：「对了，我看了你的小说。」
女孩似乎有些讶异，不确定似的问：「……你真的看了啊？」
声音很小，好像她真的不确定似的，又问：「昨天就看了吗？哪篇啊？」
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就觉得像是缩着四肢望着他的小猫，那样的可爱。
「是怕我说不好看吗？」他放轻了声音问。
「倒、倒也不是。就是，不觉得很想吐嘈吗？」
这话倒是让他笑了出来：「其他的不知道，但我看那篇最近完结的《艾拉》，还蛮好看的。」
居然能听到「好看」这个词！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在哄我吧？」
程鹬捏了她的脸一下：「这麽没信心吗？对自己要有信心点。」
……我不是对故事没信心，我是对逻辑能通过程书呆的火眼金睛没信心啊。
可对方亲昵的举动让她觉得，这不是想哄她开心说的场面话，揣着小心思又问：「你怎麽会觉得好看啊？不觉得猫咪太任性了吗，而且最後还BE了……」
「BE是？」
「badending啊。」
「喔。说到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的读者在留言喊让渣男『酷爱回头』……是『快回头』的意思吗？」
这举一反三的让她有点囧，讪讪的回：「你知道网路上缩写很多的嘛。」
他脸上的轻松一直没收回去，没有在网路用语上纠结，只道：「我觉得艾拉挺可爱的，爱吃醋了点，也不是什麽问题，毕竟男主带她回家还妥善的照顾她，自然会生出依赖跟喜欢吧。」
「可她都把男主的盆栽玩坏了啊。」
「我记得很多宠物都爱玩多肉，也不限於是猫会做这种事，况且艾拉以前是浪猫，对植物出手也挺合理的。只可惜男主没把门关好，让猫有机会跑了出去。」
程鹬的评论淡淡的，可有意无意的都在帮猫说话。反而让方洛蝉有些惊讶，这时她是信了程鹬真的喜欢这个故事。
「我很好奇，整篇文里都没有男主的名字，为什麽不给男主取名字？」
虽然整篇中用他或者男人来指代，可方洛蝉的理由不复杂：「不是猫视角吗？男主的名字她也不知道啊。」
「嗯，但我觉得，就算不知道真实姓名，就像是男主给艾拉取了一个名字一样，她也能在心中给他取个名字。反而更显得他在她心中是有存在感的。」
对於程鹬的意见，虽然有时候会想吐槽他盯得太细，但是她还是蛮喜欢听他点出一下自己没想到的问题的，她点着头：「我没想过耶，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我再想想看。」
「其实我不觉得是BE，虽然跟艾拉擦身而过的瞬间男主没有回头，可如果他在意艾拉的话，还是会回头的吧？」
他的话让她有些愣神，没想到他这麽说，也没想到这麽问，看着程鹬等回覆的样子，就更有说不清的感觉。
在写这篇的时候，她老是想到他吵架的时候，生气的样子，她任性的话就像那些被玩掉的叶子，从枝干上脱落就无法复原，她没有顾及气话会对他造成什麽冲击，又放任着两人冷战不处理。但失忆的他，却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逃避，就像是那逃走的猫，回头之後，再也找不到路，不停的後悔着。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头啊，毕竟那是猫的视角啊，她怎麽会知道那人能不能认出自己？」
「唔……」
不知怎的，就有些抗拒，怕程鹬要她改结局让男主回头：「你觉得不好吗？虽然BE不太受欢迎，但我觉得这篇的收尾，我还挺满意的。」
「其实我觉得，就算男主没有回头，艾拉还是能追上去的，毕竟爱这件事，就是即便痛苦，也不会轻易放手的情感啊。」
一个故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读一篇文，作者的埋梗的心思也不一定能被发现。他可能没有读心术能知道她心中的别扭来自哪里，偏偏却读到了她埋下的文字梗。这些话，像是驶着一条小船，在湖中摆荡，划出粼粼波痕，驶进她心里——是啊，即便痛苦、即便受挫，还是想要努力争取，就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