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他的车以後，她才想起还没问他到底要去哪。
结果他先说话了：「你早上只喝一杯饮料果腹？」
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
看看，身体是多麽诚实的家伙，这麽老实干嘛，让她连谎都来不及撒呢。
「呃……因为……这个……那个……」该怎麽说才好呢？
「到底是哪个？」他停在红绿灯前，转过头来看她，「没钱吃饭了？」
她哑口无言。
其实根本不用她扯谎，知道她背景的人，哪个不晓得她穷。一个未婚单亲妈妈独力抚养孩子们，吃穿用度样样都要花钱，孩子又正在发育，还正在上学，她就这麽一份微薄的薪水，哪可能够用啊。
别说月底吃泡面了，她从月初就开始啃白吐司呢！
何况，骗人不知道米价吗？
泡面其实很贵啊！
她吃不起……
绿灯亮了，他熟练的驱车挤进车流中。「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心，他补充：「借你的，要连本带利还给我。」
「哦。」她翻出包里的手机玩游戏，「但谢了，我不需要。」
他淡淡瞅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车子开没几分钟，他便临停路边，下车替她买了热腾腾的起司蛋吐司後又上车来。「吃点东西暖暖胃吧。」
她有点臊，温吞的说了声谢谢後，还是接了过来。
她安静地吃着热呼呼的早餐，吃完後便静静的滑着手机玩手游，而他也静默的开着车，听着蓝芽连接音响後播放的音乐，彼此互不干扰。
这是相处了多少年才有的默契。
你不说话，我不说话。
但有你在身边那麽自然的待着，确实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
後来车子开进了耶诞城。
下车前，一路沉默的他突然闷吭了声：「颜色不喜欢吗？」
她把手机收进包里时，乍听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没意会过来，动作慢了半拍：「啊？」
他瞥了眼她擦上一层透明护唇膏後，略显苍白的唇，默不作声把脸撇向窗外。
她马上心领神会。
他指的是那只口红啊！
嗯，车内的气氛有点僵呢……
真是的，送人礼物还有这样强迫对方一定得用的吗？他呕气个屁啊？
她实在是不懂了。
「其实……我今天有带出来啦。」她低头把手伸进包包里翻了翻，终於挖到那只贵桑桑的口红。真不懂这玩意儿凭什麽卖这麽贵？一只居然要破千啊！
她和女儿都可以吃几碗麻酱面配清汤了啊……
他动了动，终於肯高傲的斜睨她一眼。
她打开口红的盖子，把那支饱满的玫瑰粉色转出来，哀婉的望着它轻叹：「我不是不喜欢啦……其实我就是担心，我是不是已经驾驭不了这个颜色？」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什麽意思？」
她把口红轻轻举起，让窗外的阳光照射在那漂亮的玫红上。唇膏上有细致的金粉在不停闪烁，她昨晚查了下，这只其实是全球限量款限量色，不好买呢。
她实在有点好奇了，他这麽纯的爷们是从哪来的发想，怎麽这麽会送礼物讨人欢心呢？
她跟他也算熟吧，可居然猜不出他背後那位献计的诸葛亮是谁呢。真玄啊，但那人一定是一位走在时尚潮流尖端的红粉知己吧？
她自卑的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更适合暗一点的色号……」
这麽美的颜色，我已经没有勇气擦上了。
他看着她的愁容，似乎读懂了那些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轻轻地从她手中夺走那支口红，声调有些沙哑地命令：「过来。」
她只皱眉，并没有行动。
他解开安全带，往她那里凑了过去。她愣愣地看着他一寸一寸朝她靠近，直到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里捏着的唇彩，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常温固态的膏状物，在碰触她柔软温热的唇瓣後，瞬间化成了滋润滑顺的液体，在那片画布般的肌肤上均匀的推延开来。
他很细心，也很轻柔，一点一点将她的素唇涂满，将她的苍白掩盖。
连她自己上妆时，也不曾如此仔细。
有那麽一刻，她很想问问他，在你为我妆点涂抹上色时，你心里究竟是什麽想法？
你会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吗？
还是因为我们是认识好几年，比普通朋友再更多些交情的好友？
不，她其实没那麽想知道那些答案。
於是她没有问，她只是在他专心盯着她的唇看时，也专心的看着他。
其实没经过多久，却好像过了很久。当他终於把手及视线，从她的嘴上移开时，她抿了抿唇，对着他微笑。
气氛美好的有点尴尬，她逃避掉他那双一旦幽深起来，恍若会吃人的双眼，问：「我这样，不会太奇怪吧？」
这几年她已经用惯低调朴素的颜色，一时间换用这麽漂亮的色号，真让她有点难以招架。
见他的目光屹立不摇，牢牢的锁在她的脸上，她自我解嘲：「我这样，算不算丑人多作怪啊？」
他轻轻摇头，把手伸向她的後脑勺，慢慢的抚弄着她的一头长发，温柔的斥责：「胡说什麽。」
她觉得车内的温度莫名的越升越高，脸颊有点烫烫的，空气里到处是让人无所适从的氛围。
她呵呵乾笑：「也是，我可是声名远播，大名鼎鼎，图书馆最妖娇美丽的镇馆之花啊……」
耍冷完後，她看着他，那人依旧没什麽反应，除了唇边浅浅的一抹笑容，昭示他老大爷心情颇好之外，实在看不出来他那头是什麽想法。
话说回来，不是要去过圣诞节吗？
他们干嘛一直不下车啊？
她瞟了瞟他身上穿的黑色衬衫，故意提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岔开话题：「你今天穿这件很好看。」
结果他欣然接受，没啥反应的「嗯」了声。
她：「……」
好讨厌的自恋狂，也不知道谦虚点。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这位先生，我们是准备在车子里庆祝圣诞节吗？还是你打算在这里窝到下礼拜顺便一起跨年呢？」
他怔了下，随後露出罕见的羞涩，两颊飘上淡淡的红晕。
这次终於换他说不出话来了。
终於拿下一局胜利的女人表示十分开心。
他把口红还给她，沉沉的说：「今天结束前，你能送我一份圣诞节礼物吗？」
她没多想，乾乾脆脆的拒绝：「我没钱。」
他笑了，笑得很邪恶，有点痞痞的。
「保证不花你半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