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阑更深，本该是肃静无声，爆破声却响破天际，使得赶来的三人心里一阵恶寒。
「师傅！」司离难得出现愠色。
韶媗脸色有些苍白，赶紧挥洒仅剩的牡丹花粉，融去了飘扬在空气中的青绿粉末。
司离将手中的焰孤戟甩出，回旋卷起劲风时，双眸紧盯前方不敢大意。
蓦然，一道雪白身影在月夜前洒下清灵。
手上的月霜剑皎洁如水，银光闪过剑锋，垂下的眼眸透着清冷凉薄，银白长发飘逸在身後，狐耳狐尾更是被明月照的雪白一片。
「狐、狐妖？」书生惊诧万分。
「敢流传出去，小心身首分离。」韶媗冷声警告。
「自然不说的，我、我什麽也没见着。」书生赶忙把头摇得像铃鼓。
「是，你只见到绝世三天潇洒帅劲的身影。」司离灿笑。
书生瞧着脸红，真帅。
邯昭摇曳狐尾，抬起双眸，黑瞳已转银蓝色，寒气骤增。
牧渝目眦尽裂，咬牙切齿怒瞪邯昭。
方才的爆炸中邯昭使用幻术，让她误以为他已被炸个粉身碎骨，就在她得意的张狂大笑时，胸口一阵刺疼，竟是被月霜剑给刺穿胸膛。
她瞠目结舌的瞪视邯昭脸上挂着的戏谑浅笑，这才知道中幻术了。
她愤然欲朝他再攻击，忽地脑袋一晕，天地一转，眼前薄冰清脆碎裂。
当牧渝於幻境中清醒时，前方早已没了邯昭的身影。
原来，她在邯昭提剑砍下的那一瞬间就中计。
幻为真，真为幻，虚实之间她流连其中，却不知早已成了狐妖囊中物。
她怒从心上起，爆发体内妖气，尖刺鱼尾自尾椎处穿了出来，她的手和其他鱼妖不同，是为尖锐的长爪，黑瞳转白，鱼鳞遍布全身。
此为鱼妖完全型态，她抬起手凝聚起万丈水波，围绕在她周身。
「你们，都该死！」
话语落下之时，邯昭亦出剑，数道锐利剑气起，直直朝牧渝刺去。
他身形一动，白色狐毛在风中飘扬，右手持剑，左手真气凝。
剑落同时，掌风冷如冰霜，将水波凝结成冰。
「阿离！」
「师傅，我来了。」
司离飞快跃前，在书生的尖叫声中，手持焰孤戟，大喝了声，震冰。
凌空飘舞的冰晶，形成了华丽无双的美景。
牧渝一声怒号，长爪狠攻。
当啷。
戟身挡下她的攻击，一个回身，两人过招。
蓦然，牧渝顿感後背一疼，月霜剑乘胜追击，刺穿她的背脊。
鲜血淌红了她的衣裳，却使得她杀意更浓。
「牧姑娘，到此为止了。」邯昭把剑再埋深，胸口血流如注。
红华剑亦加入战局，韶媗旋了个圈，红光尽现，铃铛声叫人晃去心神，剑落，腹部又添一崭新红。
「还没！」她挥袖一甩，气泡再次浮现，瞬即爆炸震退三人。
她狼狈的捂着伤口处，双目直盯书生，朱唇轻启语调温柔，道出的话语却叫人颤栗，「公子如此糟蹋奴家真心，就别躲躲藏藏了，快让奴家吃你的心，啃你的骨，下一世，兴许咱们便能在一块儿。」
书生攀紧司离的颈子，「牧姑娘对不住，实不相瞒我已心有所属，此心交不得你。」
她眼神一转，再也不复似水柔情，「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他把脸埋入司离胸膛，「我刚情定少侠。」
司离：「……」
牧渝发指眦裂，她凝聚浑身妖力，打算玉石俱焚。
「如此甚好，你们就於黄泉路上再续此缘。」
邯昭亦凝聚真气於全身，屏气凝神，蓄势待发，此战将为最後一役。
「媗儿，当我出剑时，即刻把粉末撒去天际。」
「是。」韶媗赶紧应声。
接着他又道：「阿离，带孟公子离开。」
「师傅！」司离不服了。
「让他把事成金付了。」邯昭侧眼瞧他，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司离微叹口气，无奈答应，「是，师傅。」
孟九欹先是道谢，眼神一转又要启唇对牧渝致歉时，一个牧字才刚出口，随即被司离的轻功掩没在浓浓夜色中。
兄弟，别再牧姑娘了，司离於心中腹诽。
收回眼神再回到牧渝身上，邯昭沉声道：「鱼妖低等愚昧，本该可安然度日，你却动了儿女私情而犯杀行。」
她抬高下颔，「奴家不悔。」
「行，那就此诀别。」邯昭手腕一转，杀气再起。
「别说大话，看招。」
就在牧渝手中水刃朝邯昭攻去时，顿时四周万物仿若停滞，连星光亦不闪烁。
还来不及细思，周边冰霜凝结，将屋檐鹅毛满，漫漫飘零的白雪纵横落，月明如水，映衬苍茫一片。
「又是幻术？」她嗤笑，「狐妖看来也不过尔尔。」
话方落，飘零细雪停，在她警戒之时，忽地雪花大如席，掩住了她的视线。
在哪？那该死的狐妖在哪？
她愤然处处爆破，就怕漏了哪处无法将邯昭杀了。
「出来！」
爆破的粉末凝结成结晶块状，双双落下碎了一地。
牧渝不敢放松警戒，双目紧环绕四周。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让牧渝神经顿时断裂，抬手一挥，数条水刃飞去，却隐没在白雪苍苍中，不见踪影。
她不死心的又发招，却都是同样的状况。
牧渝气急败坏直跺脚，尖刺鱼尾发狂似的四处乱扫，望能乱枪打鸟。
她知道，邯昭就在这附近。
咻ーー
她感觉到剑风来时便瞬即闪身。
咻、咻ーー
身一旋再次成功躲过。
蓦然，数道剑风宛如惊涛骇浪，直直自她顶上俯冲落下，她瞪大双目，赶紧抬手凝聚水盾挡下攻击。
这剑风诡异的紧，落下时却又消逝不见，惹得她心烦意乱，一阵又一阵的爆破，疯狂的只想赶紧把邯昭找出来剜心蚀骨。
一声轻笑传入她的耳里，既轻蔑又嘲讽。
「邯昭，滚出来、给我出来！」
她几近崩溃。
倏地，一道飘然身影自雪白中朦胧现身，挺直的背脊有种傲骨之气。
每一个步伐中，都扬起漫天飞雪。
牧渝笑了，「找到你了。」
她长爪刺去，速度快如电掣，她马上就能把他一身雪白染红，很快的她就能为鱼妖们复仇，让敌人含泪下九泉，最好永世再不得超生。
再来，她还能追上去杀了孟九欹，让冰冷的屍体伴她千年、万年，永世不朽。
想着念着，她一声狂笑。
倏然⋯⋯
月霜剑没入身子里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刺耳响亮，她垂首一望，是愕然、是不甘。
嘴角，缓缓溢出朱红，流淌至她的心窝处。
「你、你何时……？」
当啷，四周仿若薄冰，一道道裂痕将牧渝所编织的美梦给碎了一片片的哀戚。
牡丹花香阵阵缭绕她的鼻间，脑中浮现的尽是孟九欹清秀白净的脸庞，顿感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她颓然跪倒在地，身子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能赐奴家一个幻境吗？」她泣声轻语。
邯昭眼神毫无波动的觑着她。
牧渝迳自接话，「望大侠能让我醒在梦里。」
似梦非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她才能忘了哀伤。
「牧姑娘这是何苦？」邯昭皱眉。
「就算他背叛奴家，依然无法与君绝。」她抬眸，泪眼波娑。
邯昭轻声一叹，「敢问牧姑娘是如何相识孟公子？他一个书生何以出入烟花之地？」
「我们相遇在西湖，奴家没打伞，公子撑伞为我挡雨，奴家就此一见倾心。」她苦笑又道：「後来奴家特地弄了巧合和公子多次相遇，缘份於此结下。」
邯昭没有立即接话，月霜未收回。
「奴家烛火将燃尽，大侠可否帮个忙？」
他挑眉，依旧不语。
她迳自又启唇，「那就是……」
刹那间，她拖着已残破的身躯朝邯昭飞纵而去，尖爪刺向他的胸前，「陪奴家共赴黄泉。」
邯昭脚步後移，抬起月霜剑欲挡下时，一道强劲的双剑流将牧渝的双手齐断。
一声凄厉惨叫听着叫人心惊，邯昭赶忙施展轻功避开断口处如泉涌的艳红鲜血。
「是谁！？」牧渝愤然抬首。
只见月夜中，一名全身墨黑，半披黑漆长发，戴着半脸金色面具，一身雍容华贵的男子，正施展气壮山河的轻功飞纵而下。
当他站稳身子时，周身震起惊天动地的真气，将他的黑大氅拂起盛气凌人。
抬起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眸子，尽透着邪气狂艳的气息，叫人瞧一眼就足以心惊肉跳。
「我说呢，妖气怎会这麽浓。」他双眼直勾邯昭，眼眸渗出逼人寒气，「原来你在这啊。」
邯昭在见到这剑气时，早就收了狐耳狐尾。
他尽管惊愕不已，神色依旧从容淡定。
牧渝忍着剧痛，张嘴吐出绵密气泡，跃身朝男子攻去。
只见男子轻声道了句，「愚蠢。」
他一挥袖，手中的绦宵双剑锋利沁寒，直直朝牧渝的颈子划了一圈。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哀号，头首一眨眼间已分离，身子应声倒地。
男子抬眸，轻声道了句，「师弟，师兄再教你一遍，杀妖就得这麽杀。」
邯昭欲要启唇时，韶媗忽地跃至前方，红华剑狠戾指他，「退後，别靠近师傅。」
闻言，他双瞳中的兴味更浓了，「就凭你？」
「还有我们。」
男子微侧头，只见後方来了一群同被妖气引来的武林中人，他们拔出刀剑指向男子，喝道：「妖怪，准备受死。」
他回身亮出双剑，邪魅丹凤眼傲睨众人，「极好，不如齐上？」
「等等，他是……」邯昭赶忙出声阻止，但已来不及。
杀戮之气，再次笼罩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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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