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这一个小时里，她一定错过了什麽。
崔予馨咬紧唇。
此刻，一浴室的盈盈蒸气中，在黎蕴嘉家中正准备要洗澡的她，不禁抱紧小腿。
坐在马桶上、一张小脸神色肃穆，崔予馨陷入了人生中难得的长思。
而她的手机恰好这时响起。
一见那来电连忙跳起来，崔予馨打开了水龙头，藉着哗啦水声掩盖，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非常吵杂，电子音乐声、人群交谈声，闹哄哄的传了过来，震得崔予馨耳朵发麻。
「干嘛，哥玩得正开心。」一语不耐，郑人炜对着电话嚷嚷。
崔予馨皱眉，低声喊回去，「就我讯息里跟你说的阿。」
「啊？」被人群声吵着，郑人炜喊得更大声了，「我说你阿，你神经太粗了。」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喊。
「什麽神经粗，我是说，」急切开口，崔予馨皱眉，「你有看讯息吗？我不是跟你说，今天晚上蕴嘉载我回来，不知道怎麽了，她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怪怪的。」
夹着手机继续说话，是心慌意乱，崔予馨捏了捏手，「怎麽说，就是她看起来太平静了，平静到，好像是刻意忍耐着什麽。」
崔予馨无助喃喃，「我问她，她只跟我说她没事，而且，」
但尽管她的无助还没说到尽头──
「欸，我要挂罗。」郑人炜懒洋洋的声音忽地传来。
瞬间做直，崔予馨吓的瞪大双眼，「欸，你、你不要──！」她双手乱挥，嚷嚷。
那是自然，想想任何一个快溺水的人，如果要到手的浮木突然被浪卷走，大约都是这个反应。
「事情我明天再了解，现在都三更半夜了好吗。」郑人炜不满碎念。
「可是……」崔予馨摇头，她是那种烦恼不能放过夜的性格，如果这件事不解决，她今晚肯定是睡不好了。
是感无奈，郑人炜沉了口气，勉强道，「傻蛋崔，我告诉你，现在，你记住一件事就对了。」
「什麽？」彷佛找到救命稻草，按紧话筒的崔予馨，她傻傻的答。
「小黎不想说，你就不要追问，不要死缠烂打，听到没。」就不想被打扰夜生活，郑人炜一改平常的碎念性格，一语直截、言简意赅。
「嗯，好。」现在她还能怎样？听话就对了，崔予馨乖巧点头。
「还有。」郑人炜顿了顿。
「还有？」握紧话筒，崔予馨立刻反问。
彷佛庙前开业的江湖郎中，郑人炜气息一沉，悠悠开口，「你记得，不管原因是什麽，总之，只要小黎心情不好，那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当作是你的错，懂吗？」唇音深远，他意有所指道。
「啊？」崔予馨倒是不明白，「就算都是我的错，那对事情有什麽帮助？我总不能没头没脑去跟蕴嘉道歉……」
「……」白眼翻到天花板，郑人炜真的要耐心耗尽了。
「傻蛋！」
牙颤音抖，是极力忍住不要爆气，郑人炜深吸口气，勉强继续道，「意思就是叫你去撒娇！」
捺着性子，他补充，「感情里不管什麽大事，撒个娇就能天天平安、长命百岁。」
他认真作结，「这就是感情长久的生存之道，万变不离其宗，懂不懂？」
「好像……懂？」其实是似懂非懂。崔予馨楞楞点头，被郑人炜的气势逼得本能答腔。
郑人炜似乎稍感满意，恰好远方传来喊他的声音。
「就这样，挂了。」
留下这句话，郑人炜乾脆地切断他那头的人声吵杂，徒留崔予馨望着放满浴缸的热水发楞。
眨眨眼，她澄然眸光映进一缸透明轻荡，彷佛她此刻无所依傍的心慌意乱。
但她还能怎样呢──
不消时，是洗完了澡，崔予馨裹上黎蕴嘉替她买的粉色睡袍，大大的深吸口气。
「撒娇就对了。」踏出浴室门前，她低声提醒自己。
「不管蕴嘉为什麽不开心，」深吸口气，是想起郑人炜留给她的告诫，崔予馨认真替自己壮胆，「我认真撒娇就对了。」
「对……」崔予馨打定主意。
尽管她似乎忘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先抵抗黎蕴嘉周身散发的冷空气才行。
这不？当她打开房门──
身着睡袍、卧在床边沙发上的黎蕴嘉，她一双不能被睡袍遮蔽的白皙长腿微屈着。
刚洗过澡的她，一身乳液气息，馨香自她身子散进空气里。手扶过额，她目光清明，低眸望着手中平板，稍稍抿唇。
那样的黎蕴嘉，听见崔予馨进门却是连头抬都不抬。
崔予馨吸吸鼻子，黎蕴嘉一向温柔，极少看见她如此，崔予馨根本连怎麽说话都要忘了。
崔予馨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害怕失去黎蕴嘉的无助感袭来……
「不……」刹那，别说撒娇了，是根本快哭，她想也没想便跑过去抱紧黎蕴嘉。
「予馨？」忽地迎来一个柔软热乎的身子，黎蕴嘉困惑抬眸。
就见一双澄然的眸，闪动长睫，是要把眼底的湿气都化成眼泪眨下──巴眨巴眨的朝她望着。
「怎麽了？」手抚过崔予馨额前碎落发丝，黎蕴嘉这才稍稍镇定，她是太在意今晚看到王恺崴外套披在崔予馨身上那件事……
但那又如何？黎蕴嘉深知崔予馨对王恺崴没有那样的意思。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让自己不在意。
拉住黎蕴嘉的手，崔予馨却是摇摇头，不多说话便往她胸前捱。
像只终於找到主人的小狗，她眷恋的蹭进黎蕴嘉颈间，把她刚洗过澡的发丝香气，都蹭进了黎蕴嘉鼻息里。
「不管你在气什麽，都不要气了好不好。」捱近黎蕴嘉耳畔，崔予馨低低呢喃。
没发现自己不自觉已学会了郑人炜教导的救命技能，崔予馨继续道，「都是我的错。」
「不管你气什麽，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说得急切，甚至来不及换气，崔予馨握紧她的手，不住说。
「予馨。」这才意识到崔予馨已发现自己的不对劲，黎蕴嘉心头一紧
不免愧疚，她吻上崔予馨的发，「你没有错，我没有怪你。」
「可是。」崔予馨摇头。
是低眸，视线落进黎蕴嘉胸前白皙，崔予馨咬唇喃喃，「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跟你平常，一点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