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川果然不再过份地关注池明瑜，诚如他刚才所言，下一次停驶的确在对面开门，即是离他们更接近的那侧；章谋不知不觉间被淹到厢体中央去，他原是伫立魏芝萱右方，半横在通道，前几站虽去了部份乘客，可是於人群一个叠一个上下车的状况，章谋差点让周边流动的引力给冲散，还是靠着自己死死抓紧车厢的拉环才幸免劫难，他模样可怜地在发车後的稳定摇晃中投予池明瑜一眼。
後者目睹全程，并对此做出一笑了之的回应，神色微嘲。
莫名遭到取乐的章谋：「……」
目的站到了。
由於他们要下车的站亦是捷运终点站，以章谋为首，他麻利地跟着人流进月台，方川一行其余三位丝毫不慌忙地嘽缓行走，仨男孩子对魏芝萱的保护方方面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但看见同学们散发着融洽愉悦的氛围，她好笑地摇头，盘算日後再道谢的事宜。
「夜市走到尾拐出去有个河畔，那里能看烟火。」规划行程是章谋，他领在前头，叨絮一些景观美好、食物好吃的地区特色，「松山的彩虹桥，据说是情侣约会胜地——主要风景漂亮，你们要去看看吗？」
「今天人多，也不晓得上不上得去。」魏芝萱收拢毛呢大衣最顶的那粒牛角扣，她顺了顺蓬乱的发尾，说为了保暖故而放发，却处理不来青丝炸翘的问题，指尖与头发缠斗许久，她索性眼不见为净，把长发全塞往帽兜，比着几公尺外的一家移动摊贩。「你说这个很好吃啊？吃吗？」她稍有点儿馋，毕竟空着腹来的，相比期待倒数两小时多的烟火，这会她更想填饱五脏庙。
章谋挑眉。「嘿，你怎麽那麽务实呢。」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池明瑜摁了他的肩一把，话向着魏芝萱说：「想吃就买，不用理他。」
女孩子大方地笑。「好啊。」
高二文组班原成员里，属和任何人都可以无压力谈天的章谋最为活跃，身负干部的魏芝萱课余时候也委实能聊，且明显表现明朗，她同章谋走在前，池明瑜略落他们身後。
「池哥，有骰子牛。」
「不吃。」
「吃！」章谋转步觑着池明瑜，自腰包掏钱，俐落点餐付帐，「你就是我妈亲儿子，她给我钱，让我买东西喂食你。」在小摊旁等候片刻，他从店员手里接过一盒玫瑰盐味道的骰子牛朝池明瑜那儿递，见他没有推拒，雀跃欢喜净写在脸上，「刚烤完的最好吃，你趁热啊。」
池明瑜叉了一口咀嚼，蒸腾暖意融化脾胃，他目光鋥亮，举止却轻。
兼顾四人需求不算麻烦，该说本来就好养活，不至於嫌弃并不拥有店面之商家的食品，魏芝萱尤其大快朵颐，吃得唇缘油光薄薄，致使方川悄悄提醒後她便惊了一跳，取面纸擦嘴、整理仪容。
整途方川几乎维持着食不语的状态，开口颇少，站队伍的殿後。
城里闹区同为夜市的场合很有趣，他跟着章谋行遍那样熙攘的饶河夜市，周身温度暖烘烘的。
不太说话的理由没有特别到哪里去，仅是吃着东西，他感到满足。
眼眸装着人，他心中暗喜。
河滨自行车道比邻彩虹桥，他们注意到的路牌如是写道。
跨年夜的都市各处繁荣得很，忍过夜市喧嚷，至堤岸自己人反而肆无忌惮起来——要沿地标向河边去时，魏芝萱胶着地盯了一个地方很久，似极感兴趣可不愿透露少女心的那面，她远远地就找着有卖烟花的，仙女棒、冲天炮、摔炮和七星炮，诸如此类男孩大抵不爱玩的物件，魏芝萱心存犹疑，尽管他们这支跨年分队主打玩得快乐，但是关於私人喜好的，她没想轻易说。
「你在看什麽？」察觉她的失神，章谋询问。
「啊，没有。」魏芝萱摆手，「就看些卖小型烟火的东西。」
「要买吗？」她乍一看往章谋，他歪着头，样子特别不正经，随即章谋轻哂，说：「池哥，方川，机会难得，我们要不去买点烟火，边放边等零点啊，玩小的过瘾，大的烟火就——哎，还有酒！喝酒加玩冲天炮，怎麽样？」
魏芝萱诧异地环视三男。「酒、酒？」
「罐装啤酒，喝不醉人的，东西在池哥包里。」
她傻了傻，彷佛觉得未成年人饮酒稍於礼法僭越，虽然以另个角度想，无伤大雅的违反规则实在具有吸引力，她心念微动，想试试「被带坏」的滋味，章谋认得她欲言又止的内心想法，与那些初次犯禁的家伙简直一个模样，比了个「会有你的份」的架式，他招呼大夥到对街商店，均摊费用把各种类几乎拎个遍，满载而归地要前去河堤。
步道很直很直，靠岸的石墩旁坐齐整排游客，路灯洒下与彩虹桥炫目的霓彩相互辉映，水面桥景倒影化成波晃涟漪，他们眺望着能走台阶到达的桥，有支陌生的团队架着相机，举摄影设备，章谋提议先占个位巩固一会玩烟花的空间，地方不多，池明瑜一眼选定安居，纤瘦的深色系衣着半归晚夜，方川就看着截白皙的腕提塑胶袋闪过去。
他短发之下，衣襟之上，自然裸露的那段脖颈亦白得让有心人挪不开眼。方川忖度倘如赠他围脖是否妥当，不忘掂一掂自己的份量，三思过後暂放念想。
……会冻着的话，劫这儿唯一有围巾的章谋，借花献佛呢？
方川腹诽，他这真不太靠谱，还是不用此下策。
「老王要知道我们跑来跨年而明天请假，可能会当场叹气吧，哈哈。」吃饱瘫在石椅晾肚皮的章谋懒懒地翻了身，随便抛个话匣，魏芝萱接住了。她回：「明年才是真的不好出门，学测重要，三上好像得留晚自习，老师亲自盯。」
「我连个考大学的目标都没有。」他兴致缺缺地应着。
「应英系。」魏芝萱的语气全是憧憬，「或应用外语也在我的理想范畴。」
她谈起未来升学道路精准、直率，似早在脑内循环无数回答案，对一年後的未知仍有把握和愿意为此坚持的韧性。
池明瑜赶巧在这时卸货，背包大夹层中的铁罐框啷滚落冷硬地板，他正要弯腰捡的时候，耳畔是一个人沉静踅音，绕着他身後，单膝半跪地拾获那些凉啤酒。
再抬起头，好心帮衬的方川正视池明瑜，「给。」
「你的理想？」池明瑜随口搭话。
方川一顿。
他的理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