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在公园凉亭上吃完面包後,尤安想到晚上还有工作,只得先回去一趟。
他隶属的招待所,内行人用LP(LowParadise*下流天堂)简称。
LP的据点是一栋三楼的大房子,特别的是他们只有一楼负责客人和自家员工内部洽谈工作,开房得去另外的专用宾馆。
一般而言,其他同事都乖乖在那间宾馆,只有尤安会一个人到处乱跑,就是不带客人到那间宾馆开房。要问为什麽,大概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吧。
坤哥会在一楼柜台前放三叠文件,左边厚厚两大叠是给招待所其他女妓的,右边特别隔开的那叠是尤安专属的。
虽然说是特别隔开,但不管哪一叠都是有关男性客人的资料。
尤安的客人一般不多,要赚钱也只得全部接下。但他总是很羡慕女妓那边,客人多到她们能依个人喜好挑选顺眼的。
越想与越发心酸。尤安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丢入嘴里。
「我回来了。」尤安推开LP的大门。对柜台前的男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坤哥看向他,没有回话。反倒是身旁的女人眼睛亮了起来。
「年轻的小哥,要不要和我玩玩?」
「我和你们一样,负责被干的。」尤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答。
虽然尤安知道LP里女妓的存在,但这群女妓总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唯一男妓的存在。
他把背包随手一丢,整个人栽进沙发里。
「东西都放到你房里了,等会自己回房看。」坤哥瞥了尤安一眼,选择纵容他。
「好。」
那名女性傻傻看着他,不可置信的问坤哥:「他住这里?我们什麽时候收过男妓了?」
「是没听到我刚才说我回来了喔?」尤安碎念的声音从缝隙里传出,闷闷的。
「他从小就住这里了,这里是他的家。」坤哥手指敲了敲柜台,挑着几份文件递给那女人。
「不会吧,你们绑人啊?」她接过文件,随意对折放入包里。比起客人她比较在意尤安的事。
「大哥在路边捡来的失踪人口。」
「失踪人口?那也算是绑人了,你们真敢。」
坤哥绕过那女人,走到沙发旁捡起尤安的背包并递给他一罐饮料。随後才转身,回答她的问题。
「不敢就不用做生意了啊。」
易开罐的声音传入两人耳里,坤哥回头,看见尤安盘腿大喇喇坐在沙发上,豪迈的喝了一大口饮料。
「今晚又有生意了。」尤安道。
坤哥皱了眉,「什麽时候接的?」
「你打电话给我之後,回来之前。一个全家的店员小哥。」
女人在一旁听着,识趣拿出刚才的文件阅读。
她很意外两人的对话模式,但也相信了尤安是招待所上级们养大的小孩。
坤哥关心了几句以後,尤安突然有点想睡,简单交代几句就上楼去了。
「这小哥有点呛。」女人双手抱胸,一脸老成的评论。
「床上很骚的,很多人要。」
女人笑了笑,不太相信的问:「这叠是给他的吧?看起来不多啊。」
「不合格的我筛掉了。」坤哥随手指指柜台下被丢入废纸处理的整箱文件。
「筛选?还真保护啊。」女人又把文件塞回包里,这回拿起镜子使劲照。
坤哥没有理她,斜眼瞄到沙发上有盒白色的物品。上前查看後,才发觉是一包未开封的菸。
他拾起尤安遗落在沙发上的维斯塔,打开包装抽了一根放到嘴里。
女人抬头,握着打火机走到他身边,「坤哥,帮你点火吧。」
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坤哥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机,迳自走出门外点燃菸头。
他轻闭上眼,像是想起什麽般,迷恋的吐了口菸。
尤安回房换了件衣服。
他拿起桌上那一包黑色的塑胶袋,怜惜的摸着。
随後,他把袋子小心翼翼放到柜子里,上锁。
他们都拥有一座天堂。
对那些男人来说,尤安正是他们的天堂。即便短暂,却始终存在。
然而对尤安而言,他的天堂就在这里,在这柜子里。
但,光是靠这些量还不够多。
放下通往天堂的钥匙,尤安爬到床上,静静的陷入梦乡。
必须赚更多钱才能营造更大的天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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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起摇滚乐团的嘶吼声,尤安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
虽然睡了六小时左右,却是不怎麽饱的一觉。
他恍恍惚惚的整理完仪容後下到一楼,小小打了个哈欠。
准备上工。
「坤哥拜拜。」
中午那女人已经离开了,估计她应该也正在工作。目前柜台只有坤哥一人。
坤哥点点头,把尤安那包维斯塔藏在桌底,「注意安全。」
踏出家门後,尤安在没什麽人的街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筋骨。
温度低的彷佛要冻僵,他搓搓手,感觉都变迟钝了。
掏出一颗牛奶糖含入口中,尤安把垃圾丢进公共垃圾桶里。
前方就是当时他在纸上写给店员的车站,站名为台南。
尖峰时段的人潮汹涌,尤安在入口外的候车区选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盯着来来去去的人发呆。
下班的人、上班的人、成群结伴的人、孤身只影的人,大家看起来是那样的匆忙。
尤安从没机会体验那种忙碌,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感觉。
左手边传来寿司的香气,尤安轻轻闭上眼,嘴里的牛奶糖逐渐化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尤安回过头,身後是一身便服的任承佑。
「早安。」尤安勾着嘴角对任承佑挥挥手。
「......啊?」任承佑无法理解,但还是配合的回答:「早安。」
「夜深才是我活跃的时候,所以早安。」尤安起身跟着任承佑往外走,凑向他笑了笑。
讲话的同时,尤安发现温度低的能呼出白气。他兴奋的张大嘴,又立刻吹出好几口气。
任承佑默默看着他的幼稚行为,等到对方终於不再大口吐气以後才问:「你叫什麽名字?」
尤安握起任承佑的手,朝他身边靠近。
「请叫我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