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到LowParadise之後已经将近下午了，坤哥一进到客厅便看见气氛诡异的两人。
沙发上的尤安听见开门声，把视线从手机萤幕移到坤哥身上，勉强扬起嘴角打招呼，「坤哥。」
「嗯，辛苦了。」
坤哥刚和老板吵完架，看见尤安略为疲惫的神情，觉得更累了。
一直以来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范皓宇对尤安的执着，只是以为无关紧要，便对范皓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要是会影响到尤安，坤哥势必得管管范皓宇。
不过那些都不是现在要做的事。坤哥现在只想好好安静休息，放松劳累的心情。
「范皓宇，如果不是要紧事就明天再来找我。」坤哥脱下外套放到柜台的椅子上，眼神只轻轻扫过范皓宇几秒，「我有点事要忙。」
「这样啊，」范皓宇刻意望向尤安，眯眼对他露出笑容。「那我明天再来一趟。先走了，坤哥、尤安。」
随着范皓宇的视线，坤哥看向尤安，发现对方勉为其难的对范皓宇点头以示回应。
送范皓宇到门口後，坤哥回到柜台前拨了通小薇的电话。尤安正打开电视看八点档的重播。
坤哥本想跟尤安说些什麽，但又不知怎麽开口。只好埋头默默处理早上为了去见老板而积下来没处理的资料。
过没多久，招待所外传来些许动静，坤哥猜测是小薇来了。
「坤哥，你找我啊？」小薇推开门，带着复杂的香水味走进招待所。她从随身包里拿出镜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斜眼瞥见沙发上的尤安，「欸，小哥，你也在啊。」
「喔。」尤安盯着电视，随口回应。
「小薇，你的工作。」坤哥把资料放到桌上，写上编号後推给小薇。「他指定要你，今晚十点，原本那个推到明天了。」
小薇拿起资料，看见客人名字後忍不住皱眉。
「一定要接他吗？那个死变态......」
「他出了三倍价指名要你，顺带指定交易地点。」
「以往不是只能在招待所的旅馆吗？」
「他出了三倍。」
小薇欲言又止，最後还是只能叹气，随意把资料对折几折便塞入包中。
坤哥看小薇没有异议，便打开电脑，开始审核和列印资料。
小薇靠在柜台旁补妆，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询问坤哥：「如果你每天睡前都会检查瓦斯炉有没有确实关好，某天突然觉得一天不检查也没事，结果却因为这样的疏忽酿成火灾，该说什麽呢？」
「只能说他很倒楣吧。」
「很倒楣？」小薇复读了一遍，随後大笑。「是啊，是很倒楣，但没办法，又能怪谁呢。」
「怪他自己松懈了啊。」坤哥没思考太多，理所当然的回答。
「嗯......」小薇闻言，低吟了几秒，「坤哥啊，要是你不小心酿成火灾可太责怪自己啊。我看你最近好像很累，特别是今天。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我会考虑。」坤哥不以为意。
「唉，休息还考虑什麽啊。」小薇语重心长，看坤哥没有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後，踩着高跟鞋走到尤安的沙发旁。她听说过这是尤安的专属沙发，便拉着旁边的小板凳坐到尤安的沙发旁。
「小哥，看电视啊？」
「不然我看起来像在睡觉吗？」尤安看都没看小薇一眼便反射性回答，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後又觉得自己很像林思齐。
果然和人相处久了多少会受到影响。尤安心想。
「小哥啊，你真的很有趣欸。要是能当一次我客人就好了，可惜应该是没机会了。」小薇感叹。
尤安一直不明白小薇所谓的有趣到底是什麽样的有趣。要是对象是林思齐，尤安早就缠着弄清楚了。然而对方是个比自己年长的女人，尤安怎麽也问不出口。何况尤安有预感，要是问出口，肯定会收到她戏谑的笑。
尤安不喜欢女人对他那样笑。虽然说不出原因，但讨厌就是讨厌。不必硬要揪出一个理由，仅此而已。
「欸，这个给你吧，小哥。」没有等尤安回答，小薇从随身包里捞出一罐还剩三分之二的香水递给他，「我告诉你，工作前在手腕上和脖子上喷一些，保证客人的性致大增。手腕啊，就是......」话还没说完，小薇突然打住，故弄玄虚的凑到尤安耳边，「举手投足间的诱惑。」
「我很看好你啊，小哥。传授给你这麽好的知识，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话你可要请我吃饭。」
「啊？如果有效的话再说。」
「放心，老娘在这个社会闯荡这麽多年了，听前辈的话准没错。」小薇拍拍尤安的肩膀，笑得很豪迈，「不过还是有例外的啦，看你客人之中有没有谁对香水过敏的罗。」
「我说，你为什麽给我这个？」尤安把玩着手中的香水瓶，随口问道。「感觉很贵。」
「没什麽，就是不想把这种高级货用在变态身上。」小薇嫌弃，「今晚的客人是个十足的大变态，我内心的黑名单。」
「不喜欢的话不接不就好了？」
听见招待所里唯一男妓的天真发言，小薇苦笑，无奈耸肩。
「那个变态也是铁了心。他出了三倍的价钱，现在是坤哥的大金主。坤哥都专程叫我过来了，我有什麽办法。」
尤安沉默。他想起需要定期被招待所抽钱的女妓，又想起客人给多少就领多少的安子，只能默默安慰。
「保重。」
「你也是啊，小哥。」
小薇离开後，电视重播也结束了。自从和小薇对话完後，尤安就陷入一种无法言喻情绪。
那种情绪尤安第一次遇到，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他靠在沙发上，下意识掏出了口袋里的菸盒。
而柜台前，坤哥看着空闲下来的尤安，终於找到机会启齿。
「尤安。」
「坤哥，怎麽了？」
「你被老板捡来到今天刚好满十一年，虽然本来想带你去逛逛，但我也不知道要带你去哪。你有想要什麽吗？慢慢想，想到再告诉我。」坤哥说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也真的累了，或许真该像小薇说的那样好好休息一下。
「好。」
「我有点累了，你今天休息，东西照样给你。」
「是，坤哥。」
和坤哥一起吃过晚餐後，尤安回到房里。他抓着小薇给的香水瓶，沉思了一会。
他今晚原本的客人是坤哥，突然被宣告临时休假。虽然坤哥让他放有薪假，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该做些什麽。
「啊，对了，坤哥问我想要什麽......」尤安自言自语，突然灵光一闪。
他洗完澡後，用毛巾随意擦乾身体便套上一件宽松的睡衣。
桌上摆着小薇给的香水。尤安打开盖子，决定相信小薇说的话，让手腕和脖子染上淡淡的玫瑰香。
做好一切准备後，尤安离开房间，跑去敲响坤哥的房门。
「怎麽了，尤安？」目前招待所里只有坤哥和尤安住，坤哥不用想也知道是尤安。
「我想到我要什麽了。」尤安走进坤哥房里，随手关上房门。
「这麽快吗，你可以慢慢想的，不急。」
「但是我今晚就想要。」尤安坐上床沿，用坚定的眼神望向坤哥。
「什麽？」
「坤哥，我要跟你做。」
尤安的发言让坤哥愣了几秒，他会意过来後，眼神里透出「拿你没办法」的宠溺。
「在那之前，先让我帮你把头发吹乾。」
坤哥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让尤安乖乖坐下。
尤安讨厌吹头发，但他不讨厌别人帮他吹头发。
坤哥的手指抓着尤安的头发，指腹在尤安头上来回移动，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尤安觉得很舒服。
尤安最喜欢坤哥帮他吹头发了。但因为自己的头发很短，所以很快就结束了。为此，尤安曾经认真想过要把头发留长，这样就能让坤哥吹久一点了。
「下次记得吹乾头发，很容易感冒。」确认尤安的头发乾了以後，坤哥关掉吹风机，拔掉插头收进柜子里。
「谢谢坤哥。」尤安将双手搭上坤哥肩膀，一举一动带着玫瑰香。
「什麽时候开始学会喷香水了？」坤哥侧着身，将尤安按在床上。他把头埋在尤安脖子上闻着香水味。
「今天。」尤安觉得很痒，一边笑一边回答。
小薇教的方法确实很管用。尤安心想，下次请她吃个饭也不是不行。
「在想什麽？」坤哥看尤安有点走心，拉回他的注意。
「在想你什麽时候要开始。」尤安伸出双手，抱住坤哥的腰。
「我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坤哥吻着尤安的脖子，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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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欢愉的时间以後，坤哥越过尤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菸。尤安观察到很多客人喜欢在完事後来一根菸，坤哥也是其中一个。
坤哥若有所思，点燃菸头後放到嘴里。
尤安靠在坤哥旁边，安安静静的像小动物窝在温暖的被窝里。
坤哥看着尤安，伸手拍拍对方的头。吐出一口菸後，连话也一起吐出来。
「我记得十一年前的冬天还很冷，那时候你九岁，和你爸妈走丢了。老板问你要不要跟他走，你居然还傻傻点头。」
尤安听着，静静点头。这是坤哥第一次跟他说小时候的事。
「这十一年来我教了你很多事，全都是一些不符合你年纪的事。如果你没有遇到老板和我，现在是在读大学了吧。」嘴里的菸吸了又吐，吸了又吐。菸一缕缕消散在房里。
「十几年过去了，你会後悔当初的决定吗？」
坤哥本来并没有打算问出口的，却在气氛使然下不知不觉间脱口而出。
尤安移动身体，朝坤哥更靠近一些。他闻着二手菸，随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後悔是什麽样的感觉呢？」
闻言，坤哥愣住。他看着如此认真问着的尤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或许是因为年纪不断增长，坤哥对许多事情产生了新的看法。
以前和老板一起决定开招待所时，坤哥根本不管这些事。现在，坤哥觉得是这个LowParadise耽误了尤安的青春。
坤哥沉默了一会後，没有回答尤安，反而丢了个新的问题回去。「你现在是尤安还是安子？」
「不知道——」尤安调皮的拉长音，「很重要吗？」
「如果是尤安，就像是我儿子，爸爸会尽责的抱着你睡觉。如果是安子，就是交易对象，我也会抱着你睡觉。」
「嗯......有什麽差吗？」尤安打了个哈欠，他开始困了。
「当然有差。爸爸抱着你，那是亲情；客人抱着你，那就是情慾。」
「这样啊。」尤安意识逐渐模糊，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是对我来说，坤哥就是坤哥啊。」
话刚说完，尤安窝在坤哥怀里闭上眼，没忍住先睡着了。
被丢下的坤哥用床头的烟灰缸捻熄菸蒂，望着天花板沉思，随後轻轻抱着尤安，和他一同陷入梦乡。
「晚安，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