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似朝陽 — 07. 靈魂畫像

正文 君似朝陽 — 07. 靈魂畫像

画像的脉络,得从男女主角相识的故事说起。

杜羽霖在巴黎留学的时候与同为留学生的娜娜相识。娜娜常常在杜羽霖回宿舍的必经地点写生,她总是精准的在同一个点上对种同一个角度作画,这引起杜羽霖的好奇,也成为二人相识的契机。杜羽霖性格冷傲,他学的是艺术市场,对他来说,艺术品的价值有很多评断的方式,作品的年代、作者、外界评价、损毁程度等等,但不包含个人情感上对艺术的体悟与感动;而娜娜正好相反,她是感性的艺术家,她对创作有独到的想法,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天真烂漫、天马行空,她用灵魂进行创作,艺术等同於灵魂,纯洁而无价。

巴黎留学的时光里,这两个相左的人从相互抵触到彼此了解,最後产生了微妙的情愫,杜羽霖遇上他生命中第一个无法评估价值的艺术家,而娜娜原先只属於一人的艺术天地有了杜羽霖的位置。

两人热恋的时候,杜羽霖却突然遭遇家变必须中断学业回国。他们在杜羽霖的住处度过最後一个晚上,身心俱疲的杜羽霖在聊天中不小心睡着,娜娜便看着他的睡颜画下这张速写,并在杜羽霖醒过来前留下画作离开。

这张画被杜羽霖带回国仔细保存在家中,不料他回国後不久被恶意设计的车祸撞伤脑部,让他失去车祸前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他与娜娜的美好恋情。

失忆後他在知情者的操弄下离开家里,中间在感情、事业与家庭都历经许多波折,直到最後生了重病才回到家中休养。余邵峰即将要演绎的桥段便是杜羽霖在卧房中发现娜娜的画作,受到刺激而恢复记忆的心路历程,算是整部剧中段的重要转折点。

为了最符合故事中季节与景色,剧组把外景的排程往後推。依目前的进度,内景的戏再拍个三、四天,他们就准备飞到巴黎完成最後的拍摄,如果沈若阳画得顺利,他的作品也会被带到巴黎当作重要的拍摄道具。

「行程原来这麽赶吗?」沈若阳听了卓青的说法之後大吃一惊。

那时居然还毫不犹豫的决定不靠後制,这位导演大人果然严苛!

「所以,如果你真的能用十分钟搞定,那真的是帮了我大忙。」卓青扬起唇角,将沈若阳纤瘦的後背拍出声响,「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既然我敢延期我就能生出办法,况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嗯,谢谢导演。我尽力而为吧!」沈若阳回以一笑。

青年笑得温润有礼,既不自衿却也不谦虚,这种时刻显得格外可靠。

卓青放心的离开了,沈若阳和余邵峰找了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并肩坐下,意图模拟男女主角两人分离那日的情景。

「那段戏还没拍,没有影片可以参考。看来现在只能大致抓个角度,靠自己想像画面了?」沈若阳侧头徵询余邵峰的意见。

「没事,我在。」余邵峰柔声说:「你照画就行。」

在悦耳话音的余韵中,沈若阳看着他学长直接闭起双眼,靠上背後的墙。

下一瞬间,余邵峰眉头微蹙,神色之间带着疲惫与痛苦。他双手抱胸,那是心中防卫的表现,一个冷峻骄傲的男人,在遭逢变故後也会疲惫、不安,却想在他心爱的天使面前将脆弱的自己藏住。然而,他的头却软软的朝沈若阳的方向歪去,从细微的动作透露:即便理智上将受伤的内心层层防护,却不自觉在信任的爱人面前露出柔软感性的一面。

沈若阳意识到,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余邵峰,而是杜羽霖。

他此刻的表演是在读过剧本後就把这个桥段放在心中,经过深思揣摩过後的成果。

余邵峰的敬业让沈若阳肃然起敬,他想回应这份认真与专业,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把自己带入娜娜。

沈若阳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他无法像余邵峰一样进入角色,但他能想像与同理。

心爱的人天一亮就要走了,即使没有谈过恋爱,人生中也总是有那麽一些人,他们自然而然进入你的生命中,让你在发生许多小事时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们,想与他们相处、想与他们分享……都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如同呼吸空气那般稀松平常。

然而当他们突然离开你的生活,你会发现做什麽事都好像缺了点什麽,要花好久好久的时间才能将空虚填补起来。

那时娜娜不知道杜羽霖之後会把她忘掉,所以这一别比较多的是对未来的不安与迷惘,还有即将与心爱之人久别的不舍。

或许因为面前的人就是余邵峰,沈若阳想像起与余邵峰即将久别的情景。不知怎麽的,余邵峰方才的轻语突然闪现脑海,光是想像不久前还跟自己温柔说话的人即将离去,竟然就觉得心中一阵酸涩。

沈若阳勾勒着最熟悉的轮廓,很快就把余邵峰的外型抓了出来,但画到五官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孔依然纠结,这一觉一定睡得不安稳,加上他现在一脸病入膏肓的妆容,看得更叫人心塞。

沈若阳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把余邵峰皱着的眉头压平,或许娜娜在看着杜羽霖的睡脸时,也会兴起类似的想法?

娜娜的艺术天地是清纯美好的,尽管现实残酷,但若是在她笔下,就连冰山一样的杜羽霖也能被融化。

於是,沈若阳画下一张放松的睡颜。

唇角没有带笑,毕竟这种状况下让他睡觉带笑实在太矫情,但他希望至少在这幅画中,自己珍惜的那个人能好好睡一觉。

速写完成後,沈若阳长出一口气。

余邵峰听着呼气声睁开眼睛。

「画好了?」

沈若阳乖巧点头,把图递上去让余邵峰当第一个观众。

余邵峰看了看纸上的人,又回望沈若阳一眼,神色有些迷惘。

「我刚刚是这个表情?」

「唔、那是……」

抽离情境後,沈若阳想起画到激动时甚至眼眶泛酸的心情,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跟余邵峰详细解释:「我加了点自己的诠释进去。总之先请导演过目吧,如果表情不OK我再调整。」

余邵峰点点头,他对沈若阳的信心一向很盲目,於是什麽都没多问就顺着他的意思直接找卓青。

没想到刁钻的卓大导演一看见图面,立刻绽开满意的笑。

她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往,尤其在工作时,对一切的好恶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这张比之前更好。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卓青称许道:「若阳,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别这麽说,能帮上忙我就很高兴了。」

沈若阳大松一口气,忐忑的心情瞬间被欣喜取代。对他来说,作品能被高标准又有公信力的卓青导演亲口肯定已经是很好的报答了。

「等一下拍戏时你就在我旁边吧!让你留在特等席看。」

卓青豪爽的提出邀请,沈若阳没有客气,如此难得的机会他高兴都来不及。

而在二人短暂谈话的期间,摄影棚内也一一就位,余邵峰依指示站在定点,手上拿着沈若阳的画作,正一边排动作一边让摄影桥机器角度。

这一幕用上了三台摄影机,一台是从左後方拍的中景;另一台是从余邵峰的正面偏右拍脸部特写,同时是最靠近导演的摄影机;最後一台是拍速写图面的特写。镜位调整好後,卓青看余邵峰似乎很在状况内,於是霸气的下令开拍。

沈若阳秉住气息,将注意力全放在余邵峰身上。

他所饰演的杜羽霖目前在重病当中,举手投足间带着病人的虚浮。他翻看并整理着被自己遗忘的旧物,停留的目光全数不超出两秒,彷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曾经具有意义的场所与物件,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软禁他的陌生牢笼与身外之物,直到他翻出娜娜的速写图。

原先直觉的拿起又放下,但当他的视线落到图面上时,突然就凝滞了。

那一刻,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这幅画入了他冷漠的眼,甚至进入他已死的心。

他重新将画拿起,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仔细而慎重的打量,接着,他屈起食指,以指节轻轻磨了磨纸面。

画上的人显然是他自己,用这种摸情人的方式摸自己的画像怎麽看都像个自恋狂啊……摄影大哥一边暗自吐槽一边用试探的目光瞄向卓青,没想到导演不只没有喊停的样子,还摩娑着下巴微微挑眉。

不只是个挑眉,还是个惊喜的挑眉。甚至几乎不可闻的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距离很近,但沈若阳并没有注意到卓导的反应,因为当下一秒余邵峰继续以指节描画速写的轮廓时,沈若阳只觉得心脏要停。

画图的人对自己的作品有千奇百怪的心态,而对沈若阳来说,自己用心画出的作品就是把自己的一部分献祭出去,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创作时的真心。

那个人正用形状美好的手指抚触着他的真心,温柔而宠溺的屈指,如此虔诚、如此珍惜。看着画作的眼神由空虚转为深情,此刻他眼里映出的不是纸上的图画,而是画图的人。

原先抱持怀疑态度的摄影大哥这下也目不转睛了,明明没有一句台词啊!居然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麽!

全场寂静之时,只见余邵峰把手掌一翻,闭起双眼,就着自己刚才描图完还沾了点铅的手指轻轻一吻。

这一吻,像是吻在沈若阳的心尖上。

沈若阳的脑袋瞬间空白一片,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盯着余邵峰,好死不死,余邵峰正好睁开眼睛抬起头,对着沈若阳的眼睛,投以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

沈若阳的双颊立刻「噌」的烧红,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这个眼神溺死。为什麽落点偏偏在这里呢?可能往这里看角度拍起来特别好看吧?那还真的是占了个好位置呢……

但沈若阳不知道的是,余邵峰看的就是他!而且对他瞬间红扑扑的小脸蛋非常非常满意!

眺望镜外一点宣誓爱意同时用眼神表现人生有了新目标,最後这一眼的表演完全可以一气呵成。如此符合剧情还可以光明正大与mydearsweet阳阳深情对望的机会怎麽可能放过!

因为沈若阳明显在害羞的反应让他实在太爽,使卓青看着逐渐走样的眼神赶紧喊了卡。

原先还想多留点余韵好让剪辑留点空间,怎麽目光一下子看起来有点猥琐?

不过刚刚的演技够让人惊艳了,实在不像余邵峰。

卓青会这麽想,并非因为余邵峰演技差,相反的,他演技在年纪相仿的艺人中算相当出色。余邵峰很努力,有身为本科生的训练素质而且有天赋,但终究不是天才,他的演技一向是靠做足了功课与不断练习而成就的。原先这场戏在卓青的预期中只会停在视线停留在画上并产生变化的部分,接下来就要插叙几幕两人在巴黎的过去片段,然後补拍後面恢复记忆後下定决心的表情。

余邵峰那段深情描图显然是即兴演出,却真情流露,甚至成为整段演出的高潮,手指描画的桥段与过去回忆的交错剪辑的效果肯定比硬梆梆的插入一段回忆杀好上许多,想到这里,卓青不禁嘴角上扬。

至於是什麽让余邵峰突飞猛进?明察秋毫的卓大导演瞥了身旁红晕未退的小年轻,若有所思。

「一次OK。邵峰,这场戏你进步神速。」

见余邵峰朝自己走来,卓导不吝夸赞,眼神顺便若有似无的看相目前还说不出话的沈若阳。

「因为图画得好。」余邵峰薄唇一扬,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学长的演技也越来越好了。」

冷静下来後,沈若阳终於恢复以往的笑容跟余邵峰说话,一边在心中严肃的训诫自己:到底在害羞什麽呢?人家看的是娜娜啊是娜娜……自己带入什麽的,想起来就好羞耻。

「总之继续保持刚刚的状态。」卓青笑着对余邵峰说完,转向沈若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有若阳,邵峰拍戏时你就待在我身边吧!」

放在肩上的手又重重拍了两下,沈若阳忽然觉得卓导投向自己的目光无比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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