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沁渝没有再开口,挣开他的手便迳自走回房间。
韩承祤默默地跟在後头,有些无奈。家里有三个姐姐,他从小就知道女生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面临这种苦恼的时候。
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凌沁渝微微侧头,「你为什麽要跟着我?」
「我也可以马上离开,如果你希望我走的话。」韩承祤耸肩,勾起一如往常漫不经心的笑。
「我……」拒绝的话欲出,理智却战胜不了感情,让凌沁渝迟疑了。
她不希望他走,希望有个人陪在身边。她不想要一个人,不想要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发呆,因为那样很孤单。
「不说话,我就当你希望我留下来了。」韩承祤眯起眼笑了,「药呢?」
「……餐桌上。」
「我去拿,你进去休息。」
看着韩承祤走远的背影,凌沁渝懊恼地咬了咬唇。怎麽就这麽不争气,步调总是被他打乱,总是因他每一次的体贴而忍不住感动。
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大概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吧。明明知道不该陷入更多,仍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想接受他的好意、想沉浸在每一次的触碰和关心。
以往她总是一见锺情,殊不知更可怕的是像对韩承祤这样,悄悄地,那人的身影便占据了心中每个重要的角落,意识到时已经晚了,挣脱不开,也甘愿被束缚。
她在床沿坐下,环视了下四周。还好她平常生活习惯挺好的,房间很整齐。
明明喜欢的人进来家里,甚至可能进到她的房间,她却莫名地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不是说会冷?」
韩承祤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了,他将手上拿着的药和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拿起被子就往她头上一罩。
掀起遮挡视线的棉被,凌沁渝望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她的长卷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怀里抱着棉被,唇色苍白,纤瘦的身躯裹着件宽大厚重的外套,神情不知怎麽地竟带着委屈。
韩承祤短暂地失了神,但也仅仅一瞬。他将药丸递给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为什麽生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
「……」凌沁渝有些无言以对,将药丸放进口中,接过韩承祤手中的杯子,吞了药後才开口道:「反正不是生你的气。」
是生自己的气,气胆小又总是受韩承祤影响的自己。
「但是跟你有关。」想了想,她又补了句话。
韩承祤失笑,「那不就是在生我的气?」
「就跟你说不是。」凌沁渝缩起腿躺下,转身背对韩承祤,顺便拉起棉被蒙住头,「你又没怎样,我干嘛气你。」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底下传来,而韩承祤莫名地就想笑。
是私心吗?但能耍脾气耍得不讨人厌,甚至有点可爱的,大概只有她了。
「韩承祤……」
「嗯?」他低低地应,嗓音带着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
「我睡不着。」
小孩子般的发言让韩承祤轻笑出声。她说话总是带着点任性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生病,她的嗓音少了几分骄纵,反而有些绵软。
「我怎麽觉得像在照顾幼稚园小孩。」韩承祤细长的眼眸微眯,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你不会要我唱歌或讲故事给你听吧?」
「才不要。」明知他看不到,凌沁渝仍皱了皱眉,「那陪我聊天。」
「聊什麽?」
「不知道,你想。」
「……」
也许是因为不用和他面对面,凌沁渝轻吐了口气,试图用自然的语气开口,「我问你……」
「问什麽?」
「你老实说,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听见意料之外的问句,韩承祤挑了挑眉,「问这个做什麽?」
「你回答就对了。」
「不会。」
见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凌沁渝咬了咬唇,「你是不是没有讨厌过人?」
韩承祤失笑,「这又是什麽问题?」
「因为你很奇怪,你脾气太好了,也没看过你生气。」凌沁渝翻了个身,脸仍埋在棉被中,犹豫了会才缓缓续道:「我知道我很难相处,可是你好像完全不在意。」
韩承祤顿了顿,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是说过,我觉得你没有不好。」
「不要故意说好听的话。」凌沁渝承认她就是心虚了才要再补一句,「我……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你,你别想赢。」
「是真心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韩承祤耸了耸肩,「你突然提到赌注的事,我反而还觉得比较可疑。」
「……哪有什麽可疑。」凌沁渝庆幸他现在看不见她的脸,不然她一定会不知道该摆什麽表情。
「所以,为什麽突然问这些?」
凌沁渝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要告诉他实话,「因为……有点想改。」
她不可能向其他人说这些话,但或许因为是韩承祤,总觉得可以心无芥蒂地说出口,不用担心被嘲笑或反驳。
「改?」
「嗯。」想起吴叔离开前失落中带着受伤的神情,凌沁渝咬了咬唇,「但好像……变成反效果了。」
明显带着几分低落的嗓音让韩承祤有些闷。他习惯凌沁渝一贯的直白和不让人讨厌的固执,他也习惯看她对一些玩笑和调侃的反应,和偶尔犯点失误却逞着强不示弱的骄傲。
而不是此刻有些迷惘,脆弱的模样。
「我怎麽会想和你说这些啊……」凌沁渝咳了几声,顶着乱糟糟的发从被窝中坐起,拿起一旁空了的杯子,正欲起身,却被韩承祤制止,「干嘛?」
「去哪?」
「喝水啊。」
韩承祤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我来就行。」
凌沁渝望着他站起身离开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为什麽?」韩承祤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需要问这种问题吗?还是你其实没把我当朋友?」
「……当我没问。」
韩承祤走远後,凌沁渝才叹了口气,重新将自己埋回棉被中。
是啊,他只当她是朋友,所以别再有过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也别抱有期望。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对话,下了莫名其妙的赌注那天,有些自嘲地扬起笑。
那果然不会是她最後一次失恋,也不是她最後一次喜欢一个人。
而就像韩承祤说的一样,她是很天真没错。
然後还栽在了说她天真的那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