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非贰，而是壹。〞
此话一出，让在场所有十二鬼月顿时一头雾水，不解死的分明是下贰，为何却要汰换掉依然活得好好的下壹？
尽管有所疑惑，终究事非关己，上弦自然恢复看戏的姿态，下弦则因侥幸存活下来暗自窃喜，向来胆小怕生的下弦之肆‧零余子悄悄瞅了眼自始至终泰然自若，好似一切都无关紧要的荼蘼，不禁佩服起对方死到临头竟能如此淡定。
零余子内心虽仍忌惮於无惨铺天盖地的威压，却十分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大伙都知道被无惨点名的下场无非就赏罚二种，按今日情况无庸置疑属罚了。
顺者昌逆者亡，自古以来统御天下的君王皆以此为原则，虽然不晓得无惨换掉荼蘼的理由，但零余子猜想肯定是荼蘼做了某些不合无惨意的事情才招致杀身之祸。
收回目光，零余子迳自思索，自己成为鬼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好歹也历经过一两次月相更替，十二鬼月作为无惨的贴身近侍，择材必然有一定标准，以往出现空缺时皆会以血战的方式来进行选拔，胜出者将获得象徵力量以及地位的数字，至於败阵者的下场则五花八门，有直接化作养分被吸收掉的，也有被绑起来照射日光而死的。
换言之，唯有胜，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说起来，零余子觉得自己能够苟活至今运气算相当不错了，毕竟当初不过是为求长生才选择饮下鬼血，力量於她而言充其量是附属品，由於吃的人多还阴错阳差坐上下肆的位置，然而阶级不全然等同实力，上弦之所以会如此藐视下弦的缘由正建筑在灭杀猎鬼人的方面上。
合格的上弦能一次应付二到三位鬼杀队的柱并毫发不损地全身而退，可下弦却弱不禁风到只需一位柱就能一次解决三至五个，这也是为什麽身为下弦的零余子每每碰上身着黑衣的剑士，二话不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原因。
毕竟只求安身立命的她完全没有必要与鬼杀队正面冲突。
随着时光流逝，零余子逐渐发现下弦中自己所熟悉的面孔正日复一日减少，直至目前，尚未更换过的下弦只剩下自己跟荼蘼，思及此，貌似意会到什麽，瞬间，一股寒意从零余子的脚底直窜头顶，身子猛然一颤，一滴汗珠自额上滑落至面颊。
－－杀鸡儆猴。
补足月相空缺的举动不单单是为了十二鬼月的完整性，同时也代表鬼舞辻无惨另类的警告，警告余下的鬼月若再不好好增进能力，难保下次被汰换的不是自己，默默咽了口口水，零余子双拳紧握，强装镇定。
自无惨进城那刻起，无限之城内的气氛就变得格外凝重，忽然，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划破了窒息的静谧，只见方才被点名的荼蘼双唇微弯，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自嘴边溢出，此景让不少下弦鬼族纷纷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在死亡边缘还能笑出声来，简直疯了。
就连无惨也微微瞠大双眸，千年岁月间，他无所未见，早已对世间万物丧失兴致，没想到今天却难得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距离最近的猗窝座见状不屑地啧了声，从原本的位置上瞬间移动至朝荼蘼面前，打算直接出拳轰掉对方脑袋来消除那阵对无惨极为不敬的笑声，论身手与速度，猗窝座绝对是上弦中的佼佼者，虽不及上弦之最黑死牟，但除去黑死牟也没谁快得过他了。
虽没比嘻皮笑脸的童磨来得讨厌，倒也谈不上喜欢的程度，猗窝座对於荼蘼正是这种感觉，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怎麽欢迎这位新成员的加入，在他看来荼蘼的笑容始终包裹着一层拒他人於千里之外，不为人知的心思。
致使猗窝座不明白无惨为何一直不拔除这个将来可能成为巨患的祸害，还将她留在身边作为己用，无疑是在玩火。
抬首，见强而有力的拳头朝自己面上袭来，眼睛眨都没眨，彷佛预知猗窝座拳头运行的轨迹，荼蘼立即将头往左侧一偏，躲过毁容危机，可惜仍有几缕青蓝发丝成为受害者。
气氛霎时降至鬼王驾临後的另一个冰点。
即便猗窝座没有使出全力攻击，区区一个下弦能避开就已是奇蹟，两位当事者四目相对瞪视着彼此，却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先开口，眼看事态即将上升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有能力阻止的上弦却没心没肺等着看戏，实力低微而无能干涉的下弦各个吓得瑟瑟发抖，而作为整起事件导火线的鬼王此刻却无动於衷。
见顶头上司无意阻止，打算隔岸观火，童磨决定出声缓颊，不料遭他鬼抢先一步。
「造次。」
闻声，猗窝座立刻收起拳头，荼蘼则敛眸将头摆正，前者满脸不屑，後者颔首致歉，而发话者──上弦之壹‧黑死牟端坐於席上，向两位闹事者警告不许再有下次後，才让无惨得以继续进行此次的召集。
果不其然，无惨神色愠怒，问起荼蘼自己方才的话究竟何处可笑，摩娑锐利的指尖，以往针对不识相的东西，无惨认为半字都是多余，就地处决最为省事，可这回不同，他竟期盼荼蘼能够给自己一个好的解释、一个能够被他理解并且接受的解释。
一个──足够让他留她一命的解释。
正当所有鬼族一致认定荼蘼肯定凉了，心中纷纷产生虚伪的哀悼之意时，荼蘼再度跌破众鬼眼镜轻笑出声，羽睫随笑声颤动，嗓音依然动听，她说：「今次此举冒犯到无惨大人，荼蘼深感愧疚，还请无惨大人原谅，」
本以为这些便是全部，令无惨倍感失望，抬手准备降下罚责时，荼蘼一反常态大胆直视着他，接续未完的话
「毕竟能获得无惨大人提拔，荼蘼难掩欣喜之情，请无惨大人恕罪。」
这女的是鬼吧，不对......她本来就是了。
跟在荼蘼身後，零余子默默打量着对方，从前胆敢忤逆无惨的鬼没一个好下场，要非自己处处防范谨慎行事，怕早也小命不保，今日，这女鬼把不该做的、不该犯的全都来了一遍，为什麽还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鬼舞辻无惨一向讨厌笑声，尤其是带着他摸不透情绪的那种，同时他也讨厌被别人揣摩心思，零余子不知道无惨当时是否真有意拉拔荼蘼，只知道擅自产生这种想法的荼蘼简直活腻了，由於想得太过认真，以致零余子没注意到身前的鬼已停住脚步，就这样迎面撞了上去。
「......啊、非常抱歉。」因阶级的差别，零余子欲下跪赔罪，却被荼蘼先一步回身拉住臂膀，零余子有些诧异，看着荼蘼很自然地将自己拉了起来，玉腕顺着她的臂膀来至手掌，荼蘼握住零余子的手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很奇妙地，荼蘼的话语犹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地落在零余子心上，泛起波波涟漪，旋即，零余子貌似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赶忙抽回手，「没、没事，谢谢荼蘼大人关心。」
同样的情形或事物往往会引发既视感，进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即便只有一瞬间，当零余子对上荼蘼那双色泽与鬼舞辻无惨一模一样的眸子时，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倾巢而出，直到现在她的身子依旧止不住地发颤。
察觉此状的荼蘼很是贴心地拍了拍零余子的肩膀，这回零余子则乖乖接受荼蘼的好意，期间荼蘼一语不发，耐心等待对方完全平静下来，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再次询问零余子是否好些时，一股令她极其反感的气味涌入鼻腔，荼蘼皱眉，视线绕过零余子看向後方。
又是那个王八蛋。
童磨每走近一步，荼蘼的表情就越难看一分，要知道一个大男人身上会有脂粉味是件很不寻常的事，但如果对象是童磨就不意外了，毕竟成天不是在教会里毫无矜持的左拥右抱，就是在花街上与游女没羞没臊地亲热，着实不正经。
为免耗费过多时间，荼蘼开门见山，「有何贵事？」
对於荼蘼这般冷冰冰的问话方式，童磨早已习以为常，满不在乎地热脸贴冷屁股，「来找小荼蘼你啊，话说小荼蘼你们要去帝都吧，带上我可好？」
「不好。」思考都没思考，荼蘼不留情面，斩钉截铁地回绝，纵然鬼生漫漫，她也分毫都不想浪费在这个王八蛋身上。
本以为直接了当的答覆应该成功为谈话画下了句点了，岂知童磨竟将目标转移到零余子身上，摺扇轻抵着唇，童磨弯腰靠近脸色苍白得和砒霜没两样的零余子，「唉呀，这不是下肆吗？我刚好有事要找你呢！」
听语调，可想而知八成没好事，毕竟真正的好事对幸灾乐祸的童磨来说绝对并非喜闻乐见的。
「无惨大人托我来问你上回为什麽碰到鬼杀队的剑士却临阵脱逃？难道是害怕了？」
闻言，零余子僵着身子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她紧张的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倘若直接承认是怕了，项上人头铁定不保，若否认害怕又该拿什麽藉口搪塞过关？
正当零余子觉得万事休矣，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臂被一股力量扯住，接着视野顿时转了一大圈，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荼蘼将她扯到身後。
代替零余子对上那双透着七彩虹光的眼，荼蘼的声音与刚才相比又冷了几分，「请您转告无惨大人，我择日会带零余子一同前去向大人说明的。」
这个回答，童磨显然不是挺满意，他持扇勾起荼蘼的下颚，感叹道，「可是，无惨大人跟我说他想立刻得到答案……」审视那张对自己满是嫌恶，却又十分得自己喜爱的面庞，童磨忽然有些後悔当初把荼蘼变成鬼了。
「……」良久，荼蘼依旧那副死都没打算回话的样子，静静注视着童磨，她在赌，赌是童磨先让步，还是自己先退缩。
当然，她是没打算退让的。
童磨不傻，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定没完没了，索性举旗投降，「好吧，就听小荼蘼你的，不过，小荼蘼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是请求，听在她耳里，与不得违抗的命令无异。
而一直躲在荼蘼身後，视线不曾离开地面的零余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无法想像荼蘼竟疯狂到这种地步，惹怒那位大人还不够，现在竟连上弦也不放眼里，到底有多不惜命……
但是，明明还有其他选择的，能为求明哲保身选择离开，却执意留下还将她护在身後，这种行为不该在冷血恶鬼身上出现啊……可是为什麽，却令她感觉如此熟悉又安心呢？想着想着，零余子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攥紧了荼蘼的红紫相间的振袖。
见童磨凑近耳畔，荼蘼当真以为对方要提出什麽无理的要求，结果，童磨只是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啥也没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游戏人间的轻浮微笑。
抽回身子，童磨笑眯眯的道，「骗小荼蘼的。」
「哇，这里好热闹。」由於零余子是在乡下长大，打小到大未涉足家乡之外的地方，今日有幸来到帝都，令她雀跃不已，先前的惊恐神情彷佛是场梦。
今回帝都之行属无惨所托，派他们来寻觅合适的下壹人选，按照无惨所言，只要荼蘼能带回一位像样的人选顶替自己的下壹之位，便能获得他的血液以及成为上弦的候补资格。
一盏盏路灯伫立於街道两侧，替行人照亮前行的道路，混杂在人群中，荼蘼和零余子经过一家又一家店舖，时值寒冬白雪纷飞，即便如此，荼蘼仍能从并肩而行的路人身上感受到自己曾经拥有的温度，藉由与人触碰、与人相拥，就能延续下去的温度。
──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她十分怀念抚摸那人发顶的感觉，还有那人灿烂的笑容，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求而不得的念想了。
兴许是表情过分凝重，惹来零余子的关切，「……荼、荼蘼大人？」
「没事，继续走吧。」荼蘼假意微笑，对应得相当自然。
毕竟，除了自身之外皆为敌人，虚情假意才是逆境的生存之道，碍於能力尚未成熟，她必须佯装渴求强大力量的弱者，以博取无惨的关注，众鬼皆知无惨喜怒无常，任何大小事都要看他当下心情，导致与其周旋的每分每秒都是赌注。
荼蘼深谙此理，化为鬼後，她无时无刻都在盘算接下来的每一步，譬如今天，她下了个大注，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的注，好在最後无惨默许了她的请求。
她大抵知晓无惨想从她身上获取什麽，那麽相对的，她也有权从无惨身上取得所需──权位。
可比起空虚的地位，实质力量更得她青睐，在十二鬼月里，唯有向上方能二者兼得，所以她必须尽早站到无惨身边，好解多年来的心头之恨，替云云苍生夺回自由。
她一直都知道无惨在试探她，最初在河岸边的时候也是，无惨不断在测试她是否脱离了细胞的掌控，可惜并没有，她仍旧受困於他的掌心之中。
如今，却有一点令她不解，无惨应当有意识到她存有异心，搞不好会利用出行任务的期间叛逃，所以才会派零余子跟着自己，可十二鬼月的排序向来都是由无惨用能力强弱决定，若真想在她露出马脚之际将其抹杀，绝对不可能会派一个力量比自己还弱小的鬼……
「小荼蘼。」
不想还好，一想就应验，荼蘼暗自腹诽自己真不该胡思乱想，回首，令她无论看几次就想打几次的身影从後方不远处朝她挥了挥手，踏着小碎步迎上来，一旁入迷地看着橱窗摆设的礼服的零余子发觉荼蘼又露出了同下午一样的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妙，於是赶忙跑到荼蘼身後以策安全。
正当童磨距离她俩仅剩不到二十公尺的距离时，一辆偏离道路的汽车飞速行驶过来，连带童磨一起撞进右侧的餐馆里。
【作者小废话】2021.1.31
唉呀，磨磨头出车祸了^^
荼蘼OS：Yes！(欸
哇，这回更新竟然横跨了一年，时间怎麽过得这麽快(等等
最近加班加到天昏地暗，为了凑满时数的奖金拼命在撑，好在看到薪水还是乐得很
插图部分择日再补~~还没想到要画什麽(躺平
下章魇梦主场，相信小天使们看磨磨头也看腻了，可以换看病娇了
大哥过一两章就会再度上线了(被自己铺的故事线搞到很想念大哥却又写不到大哥剧情的女子
最後一样欢迎小天使们留言互动，也谢谢观看到这边的小天使们唷，我们下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