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獸世]奈何相思疾 — 她(3)-白子

正文 [獸世]奈何相思疾 — 她(3)-白子

穿梭在枝叶繁茂的林道间,风打在枝头发出沙沙声响,枝叶在震动,文俐仰头时正好看见一只松鼠神速的爬过,观察透过树梢的阳光,评估此时的时间,莫约快到申时中了。入秋後,日光渐短,此时林间也已开始吹起了微凉的冷风,不久天色就要暗了。

得开始找今晚过夜的地方了。

文俐撇了撇嘴,这几天她总是在树上过夜。其实要上树的话还是原型方便,只不过她是白蛇,没遇上人就算了,万一遇上了特别激进的,兽形反而可能会招祸。在兽世,白化的物种在很多人眼里属於异类,是祸害,不受欢迎。

从小虽然家人疼她,但关於她的闲话文俐也没少听说。曾经就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起关於异族的白子被怎麽当作祸害的闲话。

有白子出生的那年,雨水成灾;孩子长不到三岁村里就有人得了怪病,身上搔痒红疹,起了一颗颗燎泡发烧呓语,一个传过一个,体弱的撑不过,侥幸活下来了的,脸上、身上也会因为抓破皮而留下疤痕。从此怪病年年都有人发,发病的人只能被绑着手以防自己抓破脸,直到那白子被大家联合赶出了部落,这样的情形才少了。

「听起来怎麽像水痘?」她记得自己那时还小,特别的害怕,连眼泪都没绷住,哭着回家。把阿爸阿母都吓了一跳。可听完她断断续续地描述,景书阳皱着眉评论了一句,连文朗也点了点头:「就是水痘,莫约是犬族的,那件事我也听过。」

「那,那是甚麽啊?」

她抽咽着,而脸上落下了轻柔的擦拭,景书阳拿着毛巾帮她擦着脸,温柔的回答着:「那是一种会传染的病,引起的原因是病毒,跟白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病、病毒是谁啊?」

「呵呵,病毒是种看不见的小坏坏啊。」

「啊,看不见?!」

「对啊。」景书阳一解释,文俐又开始哭了,她委屈的掉着眼泪:「那怎麽办?看不见的话就抓不到了呀!」

她被搂进了怀里,景书阳搂着她摇着,一边哄着,「哎呀,不哭不哭,是啊,病毒真的太坏了,我们要好好避开那坏坏的家伙,嗯?」

「那、那要怎麽叫他不要过来?」

抽咽的问句让景书阳笑了笑,又帮她擦了擦眼泪:「阿母教小俐怎麽叫他不过来,好不好?」

「唔,嗯。」委屈的,懵懵懂懂的点着头。

在学习之中,她理解了流言并不代表真相,因为不了解原因,所以害怕防备;因为错误的传言,所以误解责怪。道理其实她能明白,只不过,家人给她呵护、爱跟教导的同时,依旧不能帮她面对这些来自他人的恶意。就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同学们,就算大家都受到一样的教育,一样有人是说一套做一套。

那些带着恶意的话语就像是戳在身上的刀一般,锋利难忍。

她还是蛇型幼崽时就让阿爸捡回家,兽人出生时是兽型,大约3岁左右才能化作人型。她几乎没有遇见阿爸前的记忆了,明明蛇族离大猫族有几天的距离,一条未满周岁的幼蛇,怎麽独自在森林的重重危险中求生,并游到大猫的领地?想想也觉得成功机率不大。

排除掉独自前往的选项,比较合理的可能……也许她是被带到大猫族的领地附近,才被遗弃的吧?

既然都要丢掉她,那带到哪里丢掉有差吗?

或者,其实是为了让她有更多生存下去的机会,才这样对她?

族里已经过世的老巫医芈原曾经这麽评价过白子:没被一句未来祸害杀掉都是父母恩了。

--是吗?

这话不是当着她本人说的,是花铭告诉她的。

「……是吗?」

「对啊,芈大人都这麽说了,你也不要怪你蛇族的父母,不是说:『无不是的父母』吗,也许你蛇族的父母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文俐抬眸回望着这个从小到大的竹马哥哥,她很难清楚地描述自己当下的感受。尤其这是出自从小就很疼她的老巫医口中,还用来被当作宽慰自己的话,彷佛被甚麽看不见的东西往心里戳了几下,难受的疼:「……所以,你觉得,能被活着丢掉,就已经很好了,是吗?」

「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花铭似乎有点为难,皱起了眉。

「那你是甚麽意思?」

「唔……」

「你觉得芈大人说得对?」文俐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咄咄逼人。

他眉间的皱纹越深,摆着手:「不是,小俐,我的意思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你父母当时的心态怎样,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大人说这话也不是针对你的,而且你看老师也这麽疼你,这也不就够了吗?」

他的话并没有让她放松下来,反而越发有些火气:「这明明是几件事,你偏要混在一起说,能遇上阿爸是我的运气,但也改变不了我被丢掉事实。」

「你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怎麽生气,你也不可能找到蛇族的父母问原因了,何不往好的想?」

「想甚麽?」

「也许他们也是爱你的啊。」

花铭的话像是轻飘飘的纸片,随便一口气就能吹上空中,没有重量,没有意义--从结果来看,对文俐而言并没有意义。她反而扯了扯嘴角:「呵呵,我最讨厌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

她的语气冷得能让竹马哥哥露出受伤的表情。

空气瞬间静止了下来,文俐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说出下句话前,就转头离开;而花铭,也没有追上来,之後,他再没有触碰那个话题。

如果可以轻易的放下,那她就不会提起行囊走出大猫族。

也许她不会找到答案,但如果让一切停留在臆测,任凭想像去怪罪或者原谅那些过往,文俐觉得--自己也会後悔的。

如果没有答案,那就试着去找,尽力了,无论是好是坏、成功或失败,在踏出保护圈时,她都已经做了心理准备。

清风带来了野兽的味道,兽人的五感敏锐,文俐嗅了嗅空气,依照经验,前方是羊或鹿之类的动物,虽然不是做不到,然而她不准备打那些中大型的猎物,出门在外还是方便为主--啧,要是有昨晚那种老鼠就好了,唔,兔子也不赖,啊啊,早上那只鸡也不错--想着想着就有点後悔,应该多打一只留着自己吃的。

正是暗自懊恼时,前方就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别跑!」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内。听见筏木的声响、在看清窜出的鹿群惊惶面孔之前,文俐敏捷的扑在一旁,打了个滚,正好躲过了那隐藏在地面,拦住猎物的大网。

清秀的五官因此歛起了严肃的表情,文俐半伏在地面,看着小鹿在网中挣扎,她谨慎地向後移动身体,在她隐入树丛中下一个瞬间,踏进余光的,是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啧啧--再跑啊,我看你再跑!」

文俐屏息歛气,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兽人的前提下,消失在对方视线范围。

直到走出了百来公尺,确定背後没有他人动静,她绷起的肩膀才稍微放松下来,清风扬起将她的短发吹乱,文俐胡乱的拨了拨头发,反而露出了她紧皱的眉头,有些烦躁,这是她第二次避免与兽人交流。

虽说想打听消息就应该跟蛇族人交流,但不得不说,在蛇族领地,她的确是个外族人,不清楚蛇族人深浅之前,本能跟理智都在告诉自己应该小心与兽人交流。

……还是多观察几天?

「啧……」

……还是去找巫医?

「蛇族人没有族长,他们的居住地零散,族人间的交流也不密切,对他们而言,联系族人间的枢纽,也许就是巫医。如果没有头绪从哪里开始,就找巫医--」

文朗在她出门之前的交代还在心里流转,可文俐其实没料到她那麽快就会遇上蛇族的巫医。而且还是在深夜,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

要不是在外头睡不深,她也不会在意识到树枝轻微的动静之时就醒来,从树梢看去,攀附在树干上的蛇身比她的原型还粗上一圈,扬着微尖的下颔吐信着,浅色的眼瞳在深夜显得有些阴森凉薄,虽然她也是蛇,但也不得不说,有一条蛇无声无息爬上栖息的树干,有点可怕啊。

「流秀……」

顺手将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後,文俐又不经意地想起昨晚的交流……好啦,感觉流秀人还算不错。也许真能找机会问问他。

如果他不凶巴巴的话--不是,如果他不讨厌白子的话。

啧,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惹人厌的白子,会不会被杀掉啊?啊啊啊--半长的短发又让女孩焦躁抓乱了--讨厌。

为甚麽白子偏偏不讨人喜欢哪,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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