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柔和的太阳高挂在蔚蓝的天空上，凉爽的微风轻拂过我的脸庞，一切是那麽地和谐宜人。
我戴着耳机，享受着轻快的英文歌曲，正准备往校门正对面的咖啡厅赴约。然而，正当我沈浸在音乐的节奏和旋律里时，一个陌生的来电却中断了我的音乐。
迟疑了片刻，我按下接听，「喂？」
「韩卓琳！」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道再也耳熟不过的声音。
「Vivi？」我皱眉，并拿开手机，看了一眼萤幕显示的陌生号码，「你换手机号码了？」
「没有，这是我的另一个号码。」她顿了片刻，「我怕杨总知道我联络你，所以不想用公司的手机打给你。」
「喔⋯⋯」一提到杨总的名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原本愉悦的心情彷佛被人泼了一桶冷水。「怎麽了吗？」
「你人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并硬是把「学校」这两个字吞回去，「外面。有什麽事吗？」
「我现在传一个东西给你，你看过再给我一个解释。」Vivi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我不禁皱起眉头，不明白这分严谨从何而来。
几秒钟後，我的手机萤幕跳出一则讯息。
点开来一看，我瞬间瞠大眼，倒抽了一口气，「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的缘故，照片的画质有些模糊，但我一看就知道照片中的人是我和官烨。他背着我走在大街上，我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肩颈，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醉得不省人事。
『除了你在计程车里面吐了我一身，害我被司机赶下车，还赔了他两千块清理费之外，你没有做什麽事。』
『没想到你这麽轻，力气居然意外的大。』
回想起那天晚上官烨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有人拍到爆料给周刊的。」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笑意，「幸好那个周刊总编是我的朋友，所以他收到消息後，第一时间就联络我。他之前欠我一个人情，所以答应我这次不会刊这个照片，但我还是需要你跟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呃⋯⋯」我抿唇，内心有些犹豫该不该跟Vivi说实话。
「韩卓琳，快说。」Vivi的语气带着我无法反抗的威严。
依我对Vivi的了解，我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徘徊在要爆炸的边缘，因此我只好实话实说。
「我去唱KTV，然後喝醉了。」我越说越心虚，「我不记得发生什麽事了⋯⋯」
「你去唱歌还喝酒？！」Vivi大声惊呼，并继续追问，「所以那个男的是谁？别跟我说你交男朋友了。」
「他不是。」我立刻否认。
「那他是谁？」Vivi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我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跟官烨之间的关系。
老师和学生？邻居？朋友⋯⋯好像还称不上。
「韩卓琳！」见我迟迟不语，Vivi火气一下子上来，「这不是一件小事！你是公众人物，大半夜喝得醉醺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要是真的被爆出来，会被写得多难听，你有想过吗？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他是谁！」她越说越激动，最後一句几乎是用吼的，尖锐的声音穿破我的耳膜。
我反射性拔下耳机，手摀上隐隐作痛的耳朵。
等耳鸣退去，我才无奈地解释：「他是我学校的教授，然後刚好住在我新家的隔壁。那天我喝醉了，被赶下计程车，他就好心带我回家。」
「什麽？学校教授？」Vivi一瞬间反应不过来，语气中充满了问号，经过了几秒钟的思考，她才恍然大悟，「你跑回去学校？」
「嗯。」
「什麽？为什麽这麽重要的事情没有跟我说？」她再次大叫，「你没有没有想过──」
「你连打电话给我都要用另一支手机了，我如果打给你，你会接吗？」不等她说完，我冷淡地说道：「Vivi，我们一起工作这麽多年，除了梅姐之外，你是我在这个圈子最信任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成姊姊看待，但你有想过我现在的心情吗？」
Vivi原本是电视节目的企划，後来转型当经纪人，和我是同一个时间进入公司的。
她是我的第一个经纪人，而我是她的第一个艺人。
Vivi的性格跟梅姐有些相似，都是说话直接、做事果断、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她们拥有我没有的特质，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很尊敬她们。她们说东，我就不敢往西。
过去八年，Vivi就像我的姊姊。当我遇到困难时，她会出面帮我解围。当我难过时，她会给予我安慰并为我出气。当我做错事时，她会念我两句，即使口气不好，但字句间却充满了关心。
可是就像天下所有的姐妹一样，我们总会有意见不合或是吵架的那一天。
例如，现在。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大声指责。
「⋯⋯」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Vivi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已经没家人也没工作了，我现在仅剩的动力就是想要完成我妈生前唯一的心愿，把大学念完，这样很过分吗？」我语气不自觉上扬。
说完，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来不少路人的注意，并压低帽檐。
面对Vivi的沈默，我的心情反而更加烦躁，并准备挂上电话。
「对不起，卓琳，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她口气软下，语带歉意，「我知道今年对你来说特别难受，但你总是那麽坚强，从来不让别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久而久之，我也真的忘了你不是铁打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Vivi把话说完。
「我刚才不该吼你的。」她叹了一口气，「只是自从你走了之後，杨总每天都给我很大的压力，毕竟孙娜娜那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那天我没有丢下你，事情也许不会演变成这样，所以我不希望你又被爆出什麽负面新闻。」
听Vivi这麽说，我明白她只是为了我好，怕我又惹杨总不开心。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跟你说。」我也向她道歉，并说道：「还有孙娜娜那件事是我自己的闯的祸，你不需要觉得自责。」
我看向天空，淡淡地说道：「梅姐总是告诉我，要我不要多管闲事，把自己卷入别人的纠纷，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对我很失望。」
「就算如此，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严重到需要把你冷冻六个月，之前别的艺人闹出更大的事，也才休息一、两个月而已。」Vivi先是气愤，接着转为无奈，「不过你也知道，梅姐生前跟杨总一直都不对盘，而你不但是梅姐最宠的人，又比杨总私心力捧的艺人争气，每次有好的剧本，杨总推的人最後选角总是输给你，像他那种爱面子的人，这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一种羞辱，所以他内心一直都对你存在着一些不满⋯⋯」
听见Vivi的话，我忍不住自嘲一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早就是眼中钉，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即使我为公司卖命，做好我的工作，但只因为我不是老板私心偏爱的员工，所以这些努力什麽都不算。没有了梅姐，我不过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替代品。
「Vivi⋯⋯」我轻声唤道，心里的话却说不出口。
我好累，累到想放弃。
不单单是演艺圈，而是所有⋯⋯
站在十字路的交口，我看着眼前呼啸而去的车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很负面的想法，能够立刻终结我所有的烦恼。
「卓琳？怎麽了？」Vivi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需要收入。」我挥去脑中的想法，平静说道：「我付完我妈的医疗费、丧礼费、还有欠亲戚的钱之後，我的户头真的剩下不多钱。上一次饮料广告的款，我也还没收到。」
虽然我的开销不大，但是我需要付房租，所以还是需要一个正常的收入。如果我知道我会被冷冻，那我肯定不会搬到现在的住处，但是如果现在解约，我反而需要付一笔庞大的违约金。
「我知道了，我会私下帮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广告或是通告可以让你接的。」
「谢谢你。」
「卓琳⋯⋯」Vivi的语气有些哽咽，一点也不符合她平时坚强的样子，「我很想你。」
「我也是。」我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在带的这个新人真的让我每天都想骂脏话，连个出道作品都还没有就以为自己是巨星，整天把我当成他的助理使唤，超不要脸的。我有在考虑是否要休个假，等你的冷冻令解除，我再回来⋯⋯」
「你确定吗？」我开玩笑，「没收入真的不太好过。」
「嗯，你说的也对⋯⋯」
跟Vivi聊了几句後，我便挂上电话。
抬起头，天空似乎没有刚才那麽蓝了。原本凉爽舒服的微风，现在反而显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