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彼此凝望着对方，向暮知率先别过眼，略微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低下头继续解决过多的早餐。
常毓予舍不得把视线收回，明目张胆的继续盯着他。
「好吃吗？」
向暮知喝了口咖啡，「很好吃，这该不会都是你做的？」
「对，都是我自己做的，还怕不合你胃口。」常毓予说这些话时，表情略露出得瑟。
「好厉害……」向暮知钦佩不已，忽然想起一事，他问，「你自己吃了吗？」
「吃了，这边都是你的份。」常毓予摇摇手上装着红枣茶的保温瓶，笑容满面的道。
向暮知瞧着桌上还剩下一半的早点，些许尴尬的支吾着道：「那个，毓予。」
听见向暮知叫唤他的名字，常毓予压下心中的雀喜，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轻声问，「嗯？怎麽了？」
向暮知指指桌上的早点，「谢谢你准备的丰盛早餐，我吃的很饱很满足，就是这份量……我估计是两名大人的份，所以请你帮我打包吧，我带回当中餐。」
其实是三人的份量，向暮知说的很委婉。
常毓予怔愣半晌，再垂眼瞧了瞧桌上几乎摆满的餐盘早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於兴奋，才会失手准备这麽多。
他虽然是吸血鬼，却是个吃素的，何谓吃素？就是不喝人血，只摄取动物血。
当他还是人类时，对料理本就擅长，当时还开了餐馆。
变成吸血鬼後，人类的食物已不是主食，但他依旧喜欢这件事，喜爱品嚐完成的每一道料理，把味道一点一滴记着，他不希望把过往的滋味忘掉。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成了吸血鬼，味觉并没受到影响。
「没事，我本来就打算替自己带便当，故意做两人份的。」
常毓予机灵变通，拿起一颗草莓塞入嘴里，眼中的笑意始终在眼底。
「阿，原来如此。」向暮知倒是信了。
「但别因此就客气了，尽管吃，吃饱才有活力。」
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向暮知礼貌道谢，「我已经吃饱了，谢谢招待，你的手艺真好。」
得到男神的赞赏，常毓予乐不思蜀，「料理是我的兴趣，也是你不嫌弃，如果……」
如果想吃，我可以天天煮……这句话，常毓予只能在心中思忖。
「如果有机会，再来我家吃饭。」
向暮知心思慎密，话语中的虚实，他已能抓个八、九分了。
而常毓予这个人很奇怪，从初见时握手的眼神，至现在的每一句话语，展露出的只有实心实意，彼此的距离也斟酌的刚刚好，一举一动更是如绅士的品格，温文尔雅。
忽近忽远间，却又有种错觉，常毓予很熟悉他。
「好。」这声回应，向暮知答的亦是诚恳。
「谢谢捧场。」常毓予赶紧接话，以防男神变心。
无论是否客套话都无妨，因为他一定会再制造这个机会。
向暮知环顾四周的空间，这是一栋以北欧风格来设计的建筑，墙面是白色的，搭配着大部分为白色的实木橱柜，米白纯色的镜面大理石地板，整体规划纯净简约。
为了不让空间感太虚，沙发下铺上黑色的地毯，除了橱柜外的家俱颜色亦采深色系，不仅视觉效果稳重大气，在白色的衬托下更是多了些简明柔和。
餐厅旁的厨房有个吧台，吧台望过去能见到黑白色相间的系统厨柜，厨具用品等收纳的井然有序，放眼望去更是瞧不见脏乱处，一尘不染的彷佛压根儿未使用过。
而房子里的窗户数量不少，尤其是主卧和客厅皆有一大片落地窗，采光极佳还能欣赏海景，简直堪比为度假胜地。
「这是你家呀？」向暮知瞧着这窗明几净，设计感十足的空间，好奇又赞叹地问。
「对，我的本家在南瀛，因距离太远就自己在A市买房。」
向暮知诧异的开口，「D市的南瀛县？」
「是，有去过吗？」
「不止去过，还住了近二十年。」向暮知在心中称奇，这样的巧合实在太稀少。
「喔？好巧，是在那里念书吗？」常毓予同样一脸惊讶，尽管这是装的。
关於向暮知的身世，他早就彻头彻尾的调查完毕，包括孤儿院的所在地、几岁被领养、领养的夫妇资料，以及就读的大学，毕业後的工作地点等，他已倒背如流。
故当时知道他也住过D市南瀛县时，内心甚是激动。
他对向暮知的迷恋深刻、渴望，每每见到向暮知和他人的绯闻时，妒意及恼愠的情绪随之上升，为了杜绝体内嗜血狂魔又苏醒而犯下不可原谅的举动，他选择不看不听，只关注作品及个人采访等，毕竟他终究还是吸血鬼。
嗜血这事儿，是自己利用各种方法，咬牙使劲抑制此慾望，经过百年後，他才真正对人血无感，改以动物血维生。
但他自己清楚，如果有个强大的诱因出现，他兴许会失控，在月夜下绽放狠毒凶狂的锐利尖牙，残害脆弱的生命，把温热血液灌满全身那焦躁的血液，获得暂时喘息。
他杀过人，嚐过人血，渴望之余亦让他作呕，所以他学会了隐忍自制，至今都未失足再犯错。
却也因如此，他对向暮知的绯闻报导一概不知，虽然去年的抨击事件他稍稍有印象，但那时他在追一个陈年旧案，加上事件很快就平息，所以他也没再深入理解。
但从今日起，他不会再忽略向暮知的大小新闻，哪怕只是一小角落，他也会慎重其事的看待。
向暮知思考了半分钟，这才徐徐道来，「我是孤儿，从小在南瀛的孤儿院长大，十二岁时被领养，依旧住在南瀛，他们是一对温柔善良的夫妇，可惜在我高三那年车祸去世了。」这麽多年过去了，提到此事他依旧存着忧伤。
「……抱歉。」听出他话语间的哀悼，常毓予温声道歉，他的唐突。
向暮知摇摇手，「你不用道歉，我只是突然有些感伤。」
「有机会，再一起去南瀛怀旧。」常毓予这次，胆大的伸出手揉他的头。
毛茸触感，还能闻到洗发乳的薄荷清香，常毓予心中小鹿奔腾乱跳，脸上尽是春风满面。
「嗯，有几会的话再一起同行。」
常毓予心醉的瞅了他几眼，这才站起身收拾桌上的餐盘。
「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向暮知跟着他一块整理餐桌，垂眼回道：「昨天公司极有效率的联系薛姐了，她说公司给我放两周的长假，采访广告全都延後，也暂时不能回家，他们担心我家楼下会有记者埋伏，所以请我找间酒店住下，费用他们会承担。」
他向来说话语调平稳，神色更是毫无波澜，就像是天塌了，也不会让他有分毫情绪起伏。
但其实他郁闷在心，除了被迫暂停工作外，连遮风避雨的温暖小窝也回不得，他的家中还饲养了一只吉娃娃，他不想丢去宠物店，更找不着酒店愿接受宠物入住。
薛姐的语气亦颇无奈，为了不再造成她的困扰，他始终如一的乖巧答应。
常毓予忽地灵光一闪，「要不然住我家吧？正巧我今天要申请你的保护令，你如果能於此住下，我更能掌握到你的安全。」
向暮知本能的欲要拒绝时，常毓予直接截断，续道：「现在你的处境有些尴尬，是被害者也是关系人，凶手也还未落网，这段期间我们有权利掌控你的行踪，维护你的性命安全。」
言下之意便是，不容许拒绝。
向暮知轻蹙起眉头，这岂不是变相监视？
但，常毓予有一点倒也是他的担忧处，凶手没得到法律制裁的一天，就是还有无辜生命将受到迫害，包括他。
「我知道了，但住在这里我觉得不是很恰当，离市区也有些距离，所以这点请容许我婉拒。」向暮知语调平和，话语中有他的坚持，毕竟他们两人还不熟稔。
「那至少，酒店让我安排，好吗？」
常毓予遭到拒绝後虽然觉得丧气，但能够理解向暮知的感受，素昧平生外又是警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那够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点是没问题，但我还养了一只吉娃娃，没有酒店肯收吧。」轻蹙眉，向暮知感到困扰的问。
常毓予偏头沉思片刻，他又问：「如果嫌我家远，我陪你住副队家，他家在市区，家里大房间多，另外他还养了两只哈士奇，有管家帮忙照料，小狗便可得到妥善照顾，希望你能退其次答应。」
向暮知左思右想後，他最後还是决定妥协，他不想一直拒绝常毓予的好意。
「但是严警官会同意吗？」
「放心，他是个热心助人的好警官，定不会拒绝。」常毓予果断的为严以爵做决定。
「我觉得还是得先跟严警官打招呼後，再决定。」向暮知认为，这个顺序才正确。
「没问题，等等见到他时，我当面问问。」
「谢谢。」
两人边说边走到客厅，常毓予把人带到落地窗前，一起瞧着无边无际的湛蓝大海。
「好美的景致。」向暮知发自内心赞美。
「当我工作或是生活遇到瓶颈时，总喜欢望着这片汪洋沉淀乱糟糟的心绪。」
常毓予难得展现略带阴郁的一面，此时的他让向暮知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好似那个很洒脱的常毓予才是假的。
「如果是阴天的大海可就别盯着了，会愈瞧愈郁闷。」向暮知打趣的道。
「确实，尤其刮风下雨时看了更烦躁。」常毓予轻笑出声。
瞅着他的笑颜，向暮知忽然觉得此人长的真好看，无论是他的眉眼，还是他的薄唇及高挺鼻梁，俊美无俦的让人怀疑他真的是凡人吗，亦或是天上降下的哪位神仙。
记得他的後援会老是在吹着一句彩虹屁，『神仙哥哥下凡辛苦了』，向暮知认真觉得，这句话套用在常毓予身上最是恰如其分。
如果他真是非凡人，向暮知心想，他大概也不会感到诧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