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
我从床上惊坐起来，额侧的冷汗落到棉被上晕了开来，我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结束了、吗？」我还处於无法脱离梦境的晕眩中，只好又往床上一倒，用手背盖住双眼，不争气的流下泪来。
要我忘记简盈善学姊……我怎麽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独自往前呢？拥有美好未来的你，在我眼前被人给撞碎了。
直到失去你以後，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麽喜欢你的笑颜，你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为什麽我总是比别人晚一步？
「对不起……盈善学姊，对不起。」我颤抖着开口，乾涩的喉咙不自觉咳嗽起来。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只要注视着我就好了。
「这样和你见面还是第一次吧，澔崴。」
我难得答应了潘姿颖的邀约，她选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厅，现在我正跟她面对面坐着。
「确实是第一次，你也是班上除了张白翼外，第一个我私下见面的人。」我忍不住苦笑，这才发觉自己和班上同学的距离该是多遥远。
「这种第一我就不用啦……找你出来只是想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跟你聊聊。张白翼自己先毕业了，你最近跟陈芯悦走得很近……虽然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就是了。」潘姿颖点了一杯水果茶，心不在焉的拿着搅拌棒在里头旋转着水果。
「姿颖，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说？」我总觉得今天的潘姿颖跟平时比起来特别无力，感觉她有瞒着我什麽，虽然我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几乎多到数不清。
「啊……你这个时候特别聪明耶！明明连班上一半的人名字都记不起来，到底是怎麽搞的记忆力？」闻言，潘姿颖总算提起精神，并喝了口饮料，「我接下来要去澳洲住了。」
她抬眸注视着我，语气带着淡然，好似要去澳洲的人是其他人一样。
「澳洲？什麽时候决定的事情？」我倒是吓了不少，毕竟之前从没听过她说有关澳洲的事，我停顿了几秒，突然想起什麽而开口，「你……不是英文很差吗？」
她搅拌的手顿时停下，视线从饮料转移到我脸上，「呜呜呜！苏澔崴你终於感觉到我的不安了——！」一说到英文，她立刻从那毫不在意的神情变成纠结又委屈的样子。
「我差点以为你要说什麽，啊那很棒呀！去澳洲要加油喔！」接着，她恶狠狠的盯着我，「要是你刚才这麽做，我跟你三年的友谊真的是白交了！」我不禁在内心替自己捏把冷汗，还好我的脑子没让我难堪……有够危险。
不过这也证实张白翼说潘姿颖很难搞的事实了……完全没办法抓到她的心思啊。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不用友尽了吧？」我无奈的叹气，桌上的榛果拿铁依旧冒着白烟，「你现在可以说干嘛去澳洲了吧？」
「哦……就我有亲戚住那边啊，然後我爸妈一个突发奇想说要把我送过去那边住，根本就没想过我的英文……呜呜呜！」潘姿颖语气充满委屈跟无辜，她望着我，「一个人耶！一个人超可怕的……根本是去那边被人骗的！」
「你没跟家里抗争之类的？还有钱谁要出？」我思考着去国外住的各种状况，接着说出我在意的部分，「学校没问题吗？转学应该很麻烦吧？你爸妈该不会都没想吧？」
潘姿颖很明显愣住了，几秒过去我就听到她毫不遮掩的大笑声，吓得我赶紧伸手制止她，张望四周就知道有多少人往我们这边看过来，「喂喂、这里是公共场所，克制一点啦……！」有够丢脸……
「啊哈哈哈！！那是因为澔崴、澔崴你太好笑了！」她的音量总算恢复正常，但我内心的羞耻依旧困扰着我……之後绝对不来这间咖啡厅了。
「不过，你说得很对……你果然比我聪明太多了！我怎麽就没想到爸妈搞不好只是要骗我……学校什麽的感觉超麻烦！」潘姿颖缓下情绪，若有所思的想着，然後她抬起头，朝我伸来一只手，「又皱眉了，会长皱纹哦？」
经她这麽一点，我才注意到自己又下意识皱紧眉头，放松以後，听见她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你认真思考而不自觉皱眉的样子，有点可爱呀。」
「潘姿颖，少恶心了。」这次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我可没她那样夸张的笑。
「我可是认真的——嘛、你不是我的菜！我只是单纯喜欢跟你聊天说话……反正刚才你说的那些，我记起来拿去堵我爸妈的嘴！」
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样子，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後续就用手机跟我说吧？虽然你要在学校和我讲也可以。」
「啊、说到学校……你最近是不是刻意躲我？」我想起和潘姿颖对望的时候，她总是带着奇怪的笑容，偶尔还会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抱歉啊……毕竟、我答应陈芯悦要让你跟她多相处，所以我就不知道什麽时候可以找你了。」潘姿颖垂下眼帘，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芯悦长相可爱、人很好，也很体贴……不知道她怎麽会喜欢你！看到你们相处融洽，我也很高兴啦……」
她继续说着：「可能对方是陈芯悦吧？就有点吃醋的感觉，原本我是班上最接近你的女生，现在却不是了——我在说什麽啊，哈哈。」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麽，气氛顿时从沉闷变成尴尬又压迫，我这才感觉到潘姿颖是多麽重视我跟她的友情。
想到自己并没有好好对待她对自己的好，我就对她有点愧疚……
「姿颖，我觉得我跟陈芯悦相处，并不会影响到我和你的感情，这两者是可以共存的。」我抿抿唇，思忖着自己该不该说出口，但最後我还是决定告诉她。
「就像我跟白翼一起的时候，我还是能和你讲话不是吗？或许张白翼那家伙有说什麽，可你还是会主动跟我聊天。」我凝望着潘姿颖，她却只是避开我的眼神，「陈芯悦是陈芯悦，你是你，没必要为了对方而让自己难过。我不太懂女生干嘛这麽委屈自己，可能会冒犯到你吧？但这些的确是我想说的。」
「苏澔崴，你真是……」潘姿颖伸手捏住我的双颊，「相处三年第一次听到你说这麽多话，害我差点就要哭了！你……真的很神奇，感觉某些问题在你身上都只是小事。」
接着，她站起来，我才注意到她的饮料已经喝完了，「我还有事，要先走啦！」
闻言，我不禁失笑……这是什麽超烂的逃跑方式，潘姿颖之所以会约我，是她打电话跟我说没事做好无聊，才让我出门陪她的。
但我没戳破她的谎言，只是笑了几声，「路上小心……还有，别哭啊。」
「你……！真是，你今天这麽聪明干嘛？」潘姿颖背对着我，从语气的鼻音就知道她哭了，「我很爱面子，所以不要阻止我。」
语毕，她向前踏出一步，却又立刻停住。当我想问怎麽了，就听见她开口——
「谢谢你，苏澔崴。」
潘姿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厅，我先看了眼面前空荡的座位，耳边又响起她的谢谢。
「我才要谢谢你……包容我这麽久。」高中三年……算是有做对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