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懂吗？这些都只是常理。」
虞梓涵嘴里念着课本上的解说，一旁的蓝睿阳已使着半开的双眸，昏昏欲睡。
理解超他妈的久。
只不过是公车紧急煞车人会往前，蓝睿阳心想，即使不懂原理，总坐过公车的吧？
「会长，之前有一次公车煞车，可是我往後跌欸，所以.....会不会不一定？」虞梓涵咬住下唇，眼睫挑起，发射期待的小眼神给他，求赞赏！求奖励！
蓝睿阳平淡的回视，「那是你用力过头，不然就是脚有问题。」
「.....哦。」她嘟起嘴，脑子还在替自己抱怨，怎麽可能是我的问题，我很健康啊？
思及此，她还想反驳，撇头一看却见到蓝睿阳的眼皮垂下，头跟着自然的力量，往前摆动，她感到愧疚，「会长你可以睡一下，我再多理解理解。」看来她真的让他很累呢。
模模糊糊，有三个人，手牵着手，走在一条长廊上，极其欢愉。
「爸爸，快点快点！我要荡秋千！」一名小男孩摆动小手，拽着稳重成熟的男人。
「好好好，别跑太快。」男人因男孩的身高而顺势弯身。
「爸爸再高点！哈哈哈爸爸再高再高！」
此刻趴在桌上的蓝睿阳身子震了下。
画面来到令人心碎的一天。
「吴倾啊吴倾，你可真是无情。」不知怎的，记忆中和蔼的爸爸，在这时如此冷漠。
「为什麽！为什麽是你！.....鸣鸣.....」
蓝睿阳的身躯颤栗，是谁？是谁在说话？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叫，那声音特别熟悉，她哭得很惨，好像在怪谁。
「我走了，睿阳你要乖，知道吗....」
女人的声音清晰明了，却很遥远。
一步一步的高跟鞋声，逐渐淡漠的背影，都快速模糊，疾速旋转着。
那是家庭破碎的一天。
「不...不要、不要！不要走！都不要走！」
蓝睿阳埋在臂弯里的头不停抖动，「啊....不要、不要！」
「会长、会长你还好吗？会长！」
蓝睿阳从桌上倏地起身，呼吸急促紊乱，满额都是汗水，虞梓涵看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会长....你怎麽了？」
他转眼看见虞梓涵就在旁边，忽然感到安心，原来是梦。蓝睿阳舔拭乾涩的嘴唇，「没事。」
虞梓涵抽几张卫生纸，替蓝睿阳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蓝睿阳拿走卫生纸，「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都静了一会，虞梓涵眼睛死盯着物理课本，脑中却想着要怎麽问他比较妥当。
俄顷，蓝睿阳似乎比较平静了，她缓缓开口，「会长，你跟你的爸爸发生了什麽吗？」今天蓝祁浩来校，与他不明所以的疏远，加上蓝睿阳刚刚的异常，虞梓涵想搞清楚原因。
「他不是我爸。」蓝睿阳的毫无感情的回覆，「我没有爸爸。」
「嗯？那你....可是....」她不懂，难道蓝祁浩不是他的亲生爸爸？他是被收养的吗？
「我爸在我妈离开後，就死了。」蓝睿阳前额的浏海遮盖住眼底的微澜，他的喉咙涩得厉害，刚才的梦犹如现实那样的真实，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未平稳。
那天，真的不愿再想起了。
每次与蓝祁浩接触，都会想到以前的场景，幸福和地狱，就只有一线之隔。而当时，他们的家庭越过了那条线，狠狠地撕毁过往的感情，陌生的女人闯进，妈妈的崩溃，爸爸的反变.....
太多了，太多了，他才5岁，这些变化都太多了。
大人们的复杂，让手无寸铁的男孩嚐尽一夜失去所有，让他体会到了被家人背叛的感觉。
「对不起。」虞梓涵手握起笔，戳着课本上的空白处。现在还是别多问，毕竟他好像才做完恶梦，心情一定还没恢复。
「我没怪你。」蓝睿阳好似是累了，深吸一口气後说道，「先到这，今天教的部分回去好好复习。」
「好。」虞梓涵收起课本，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默默看着蓝睿阳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心疼，感觉的出来，他有好多苦衷，好多没说出口的话。
***
「老兄，听说你公主抱虞梓涵，你们终於修成正果啦？」雷以威晚上打视讯电话给蓝睿阳，一开聊，就是今天震惊校园的消息。
「修你头。她脚受伤了，走不动。」蓝睿阳戴上耳机，朝贩卖机按下按钮，喝起红茶来。
「说真的，以前你对这种事完全不在乎，即使是女生，按照你的作风，都是头也不回的走人，这次竟然抱着虞梓涵去保健室，连我也都被你吓到。」萤幕里的雷以威翘上二郎腿，手拿平板电脑打游戏。
「她是我的秘书，没办法。」他淡然自若。
雷以威停下游戏的手，端详隔着手机萤幕的蓝睿阳，啧啧两声，「总觉得....你都以秘书来当作藉口。每次都说，她是我的秘书，哦因为她是我的秘书，所以我这样，阿没办法她是我的秘书。」他摇摇头，「我听了多少遍？真的每次我都想说，听你在放屁！」
「你话很多。」蓝睿阳没好气的回。
当然，他的心已经有点慌乱了，他的确是把虞梓涵当成秘书看，但为什麽此刻雷以威这麽说，他竟然会感到心虚？
「你现在才知道太晚，啊反正我的预感都很准啦，等你的好消息哦老兄！啾咪！」雷以威举起修长的指节，比出爱心的形状，表情一脸猥亵，嘴唇嘟得浮夸，作势亲吻对面的蓝睿阳，那嘴可说是把萤幕面都占满了。
「够了，太恶。」蓝睿阳嫌弃的挂掉电话，唇齿间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雷以威真够恶，却也是在那天，陪伴他最久的人。
十年多了，怎麽还这麽深刻.....
蓝睿阳揉着发丝，无力地垂下头，音色沉沉的对自己说，
「好想忘掉。」
在女宿的床上，翻来覆去的身影，随着月色薄影浮动。
虞梓涵一整晚辗转难眠，这种烦闷是前所未有的，她想知道蓝睿阳的故事，她愿意倾听他所有的不得已，看他这样藏着自己，这样逃避，她好不忍心。
记得从前，没有人愿意把她从黑暗中救起，但有一个人小小的关心，便让她的世界多了一道曙光，即使无法撑到永久，却能短暂地给予她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想了解他的一切。
从蓝睿阳身上，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特别心酸。
因为一个人的孤独，只有第二个孤独的人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