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有点陌生又熟悉的帐顶,眸光再转,放下的床帘上,是一片紫金色线绣成的莲花,蓝曦臣看着那莲花,好半晌才意会过来。
梦……?他这是……到了莲花坞?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回忆慢慢的串在一起,他大意被苏澜所伤,中了蛊,之後……
缓缓抬起了左手,手臂上已没有狰狞的伤口,皮肤上一片光滑平整,想了想,再伸手摸了摸肩膀。
「……都好了……?」他这是昏了多久?莫不成是昏了个二、三年?要不怎麽会伤口都好了还没留下伤疤?
半撑起身子,身上穿的是一袭淡紫色的内衫,不用说一定是江澄换的了,他最爱给自己穿他的衣衫……
才半转过身体,伸手正要撩开床帘,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的抓开了布幔,蓝曦臣愕然的看着那立在床侧,双目满是血丝,明显憔悴不少的男人。
江澄?
看着终於醒来的人,江澄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扑上去抱住他。
「……我去叫人来……」深吸一口气,江澄转身又跑了出去,蓝曦臣有些发愣,正觉得好像有哪些不太对劲的时候,一阵叫嚷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别别别……别抓我头发……欸……」床帘再次被拉开,几十颗头把床边挤得满满的,蓝曦臣微微退了一下下。
好……好多头……
「蓝宗主,您……喂喂喂,让开点……我都看不到人了。」才刚叫完,灵双就觉得背後一空,一转头,就见江澄挥出了紫电,滋滋响的电流硬是将一堆人逼退了好几步,给两人腾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蓝宗主,您觉得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转回头,灵双坐在床沿,伸出手非常严肃的替蓝曦臣把脉问诊,虽然他替人治疗时从不把脉问诊的,但看着那劈哩叭啦响的紫电,灵双觉得,装一下其实也没什麽不好的。
虽然很想告诉眼前清秀的男子,他的手没有把到自己的脉象,但看着江澄手持紫电背自己而立的样子,蓝曦臣也默默地咽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回道。
「并无什麽地方不适,只是……不知我昏去多久了?」
「十天。蓝宗主再不醒来,只怕我就要被丢去喂狗了。」收回手,灵双笑语晏晏,嗯……近看果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一个。
「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别叫什麽公子,叫我灵双就好。」
「那麽……灵双,现在这会儿……是什麽情况?」点头浅笑,蓝曦臣看看他,又看看江澄,再看向那被堵在十步之遥的蓝氏门生,现在他非常需要有人来跟他说明一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你弟跟我家那个对打抒解心情去了,一会儿应该就来,你再问他吧。」话才说完,就见蓝忘机从外头冲了进来,背後还跟着魏婴跟另一名陌生男子。
「兄长!」无视江澄,蓝忘机直接越过他走到床边,灵双也识相的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人,自己则走到唐靖身边,他向魏婴说了几句话,便和唐靖一同颔首离开了。
魏婴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转回头,江澄也刚好收起了紫电迳自走到一旁的座椅坐下,魏婴看他那样,心里暗叹了口气,吆喝着小辈们自己找地方坐或站,自己则是坐到了江澄身旁。
听着弟弟跟自己说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蓝曦臣脑海里模糊的印象渐渐的清楚了起来。
「原来如此,刚刚居然没及时跟恩人道谢,真是太失礼了……可我记得明明是在兰陵受伤的,怎麽如今会在云梦了?」总不可能是被抱着来的?
蓝曦臣话一出,蓝忘机脸色立时变得难看,一干门生等的脸色表情更是不自然,江澄背对自己看不清表情,倒是魏婴,笑的直拍桌。
「哈哈哈哈哈~泽芜君,这个你就要问我了,来来来,我来说给你听。」
「……魏婴……」蓝忘机很无奈,可惜表情还是看不出来,但蓝曦臣看出来了。
奇了……为什麽会很无奈呢?
「嗯嗯,是这样的……」忍住笑,魏婴开始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那天下了一整晚的大雨,雨声掩去了渐雪小苑里的琴笛之音,直至卯时过後,灵双才停下了笛音。而金麟台上的合奏,更是令仙家各门印象深刻,隔天一早,巳时不到,就有不少门主宗主要找泽芜君,金凌只得说蓝宗主因合奏之事过於疲累,故无法见客,将所有人挡在了渐雪小苑之外,但这总不是办法。
挡了一天还算有理,挡了二天,三天就很奇怪了,几人商议之後,决定另行安置蓝曦臣,但又不能让人发现蓝曦臣昏迷不醒,还是景仪一句「如果有两个宗主就好了。」点醒了众人。
「两个我?莫非……」
「噗……是啊,那天,我跟蓝湛还有江澄跟云梦的人,我们先向金凌告辞,光明正大摇摇摆摆的离开了兰陵,等一离开金氏领地,江澄就让那客卿带人赶回云梦,我在外头接应,他和含光君摸黑又偷偷的回到了金麟台。」
「江澄带着你用传送符直接回到了云梦,蓝湛他……噗……呵呵呵呵……」
一想到那天的景像,魏婴就觉得好笑,他抖着肩膀,笑着说道。
「後来听思追说,蓝湛他啊,带着你的佩剑跟洞箫,温文儒雅,笑得和煦的向金凌告别,以门中有要事为由,领着门生一同离开了兰陵,哦,还有,为了怕穿帮,我让温宁一直跟在『蓝宗主』身侧,大家不敢靠『蓝宗主』太近,都只能远远的打招呼……噗……哇哈哈哈哈……」
一想到自己怕出状况,还蒙着脸,偷偷的跑去半途瞧瞧,结果看到蓝湛笑的温柔的疾行而走,後头的门生全部僵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当场笑到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你们让忘机顶替我?」蓝曦臣惊住了,他看向蓝忘机,脱口而出说道。
「这不是太为难忘机了吗?你……你们怎麽可以这麽为难他呢?」
「……其实……还好……」
「怎麽会还好?事後你一定独自躲了大半天的不见人吧。抱歉,忘机,兄长给你添麻烦了。」一想到弟弟硬撑着一路笑到底的样子,蓝曦臣不舍极了,事後他绝对是羞到独自躲起来平复心绪的。
「哈哈哈哈哈~~泽芜君,你太厉害了,真的被你说中了耶~~蓝湛都不知道躲哪儿去,我们还等了他大半天的他才回来跟我们一起赶到云梦耶!」
魏婴笑到都快从椅子上跌下去了,蓝忘机有些羞怒的瞪了他一眼,回蓝曦臣话时还有点结巴了。
「兄、兄长的事……不、不麻烦……我愿意……」
「忘机……」儍弟弟,羞到讲话都结巴了啊。
蓝曦臣心中轻叹。
「咳嗯……兄长,关於那个伤你的人……」坐在床沿,蓝忘机强装镇定,其实是故意离题的问起那个伤害了蓝曦臣的人。
「那人……啊,那人呢?」
「本来被禁在金麟台密室,现今被移到了云梦。兄长,那人是谁?你又为何会被他所伤?」
「他是秣陵苏氏的宗主,苏澜。你们把人关起来了?那苏氏的门生有没有上门来要人?有没有为难你们?」蓝曦臣讶异的反问道。
「秣陵苏氏?……苏涉?」蓝忘机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兄长。
「是啊,他是为了要替逝去的宗主……怎麽了?」看忘机神色有异,莫非那人骗他的?
「兄长……秣陵苏氏已经没有了。」
「欸?」
「观音庙事件後,叔父有派人前去秣陵,去的人回来报说秣陵苏氏已人去楼空,形同废门了。询问过附近人家,似乎只留下了一名门生,但也在不日前就闭门离去。」
「那……那名门生……是苏澜?」蓝曦臣愣了,只存他一人,却仍是希望能替逝去的宗主做些什麽吗?
「那人想见兄长。」想了想,蓝忘机还是如实的告诉了蓝曦臣。
「见我?」
「他伤得很重,也拒绝了治疗,全凭灵双勉强撑住他一口气,他什麽都不讲,只说了想再见兄长一面。」而撑到现在,是真的只剩最後一口气了。
「……带他来吧。」
「兄长?」
「宗主,不好吧?」
「……」
「让我见见他吧。」既然他能撑到自己醒来,那麽见他一面又何妨呢?
「……我去带人。」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江澄站了起来,看都不看蓝曦臣的走了出去,蓝曦臣看着他直挺的背影,终於发现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从自己醒来,江澄不但没靠近他、抱他,甚至一直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看。
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