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很快就要降临。
对尹心仪来说这无疑是她大难临头的日子。时间一分一秒凌迟,她像个即将登上绞刑台的杀人犯一样,寝食难安。
作业开始变多,考试开始增加,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爸爸妈妈天天关心的打探:「女儿啊,功课都还跟得上吧?」
她除了呵呵,还是只能呵呵。
这节下课,她深呼吸後,逼问手里玩着魔术方块的蔡菜:「你考试都准备好了吗?为什麽还有时间玩这个?」
蔡菜专注玩着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她,悠哉道:「大概就那样吧。」
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
第一次月考结束後,各班前三名轮流站上司令台,从校长手上接过奖状。
心仪读的这所高中平时是不用升旗的,只有重要场合才会集合各班学生到操场,比如颁奖。如果是耗时较久的活动,都是在开着冷气的大礼堂举行,比如欣赏剧场表演或听演讲。
尹心仪站在操场上眼神死,卖力拍手恭喜得到第一名的蔡菜。
可恶,这个小萝莉,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居然这麽会读书!
她牙一咬,拍得更用力了。我恨啊~好恨啊~平平都没在读书啊,为什麽人家在台上颁奖我在台下拍手啊!
一年级颁完,接着是二年级,最後是三年级。
没想到三年一班第一名居然是胡恬恬!第二名是江浩瀚!第三名……她不认识。
尹心仪感到疑惑,叶熙没得名?天哪!他一定受到很大的打击吧?他现在还好吗?会不会冒出寻死的念头?
天之骄子坠落泥土里啦,尹心仪,他比你更惨一百倍一万倍!至少你从来没得过前三名啊!你怎会懂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惧怕被众人耻笑考试失常的感觉!
心仪咬咬下唇。我该怎麽安慰他?
在她皱眉苦思该如何恰到好处的,为他送上她的温暖关怀时,司仪又说话了:「最後要颁发的是──特优奖,得奖的是三年一班叶熙。恭喜他每科都得到满分,并请校长为我们颁发校友奖学金一万元。」
心仪:「……」
大神哪轮得到她担心。
台下响起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叶熙风度翩翩走上楼梯,台上只有站在最角落拿着麦克风的司仪,和站在中间等待的校长。他走到正中央,从校长手上接过奖状和一个红包,台下的老师拿起手机帮忙拍照。
叶熙爱理不理的,对着镜头随便勾起了一个假笑。
操场里响起小小骚动,尹心仪看见其他班级的女生纷纷脸红了。
当她看回台上,叶熙凑巧与她远远对上目光,可他很快便把视线移走了。他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神色疏淡,似乎对於周遭的热络不屑一顾。
世界这麽吵,他的堡垒一片宁静。
尹心仪考得不好。
原因除了她耗费太多时间在想江浩瀚之外,她开始在晚上躲在被子里玩起手机游戏,但更多的是,她的确不够用功。
这天,她跟蔡菜说她不去电影社了。
电影社里有成绩优异的江浩瀚,还有考第一名的蔡菜,她不想被问起考试的事,她想躲起来疗伤。
所以她跟蔡菜说她这礼拜要去图书馆社,缴了社费却一次都还没露面过,太浪费钱了。
蔡菜是个单纯的女孩,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可蔡菜脸上那两朵可疑的粉红色云朵,却让心仪不由得眯起眼睛。
蔡菜结结巴巴说:「听说这礼拜的电影满好看的,我想去看,那我就不跟你去图书馆社了。」
心仪点头,故意逗她:「听说叶老师今天穿得很帅,不去看看真的可惜了。我当然知道你绝对不是被他的美色吸引过去的,我只是刚好想到便提提罢了。」
蔡菜:「……」(脸红)
刚考完试,图书馆里只有小猫两三只。
尹心仪放眼一望,觉得这是个适合疗伤的秘密基地。
她按着墙上的指标走,来到一间大型讨论室,听说这就是图书馆社上课的地方。
她从门上的小窗窥视,发现里面只坐了两个人。
嗯……她好像突然了解为什麽一个人可以参加两个社团了。
这些冷门社团再招收不到社员,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在门板上礼貌敲了两下後,她自己推门进去,里面坐着背向她的两个人闻声转头。
心仪诧异。
如果这不是缘分,什麽才叫缘分?
江浩瀚阖起手中那本厚厚的书,对她笑了下,「学妹,你也是图书馆社的?」
另一个人是胡恬恬,她纤细的手指继续翻动书页,抬起头来温柔地说:「欢迎加入图书馆社。」
尹心仪一直以为,图书馆社就是在认识图书分类,帮忙整理书籍上架或归放的社团。当然,偶尔图书馆志工忙碌的时候,可能也需要到柜台去帮忙借还书,操作电脑之类的。
但听完江浩瀚的解释後,她发现她的想法根本大错特错!
「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社课时间,尽情阅读,享受阅读。」他说。
心仪:「看什麽书都可以吗?」
他笑意暖暖,「平常我会空手来这里看馆藏,到了考试前,我会带课本和试题来这里复习。」
心仪:「……」听起来就是个K书中心的概念。
见他们各自拿着一本书在啃读,心仪站起来,「那我也去看看有什麽书可以看的。」
胡恬恬点头,推荐她:「外国文学那区有很多翻译书籍挺好看的,你出去之後直直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了。」
心仪推开门出去,把门关上後,偷偷的从门上那个小窗口偷看。江浩瀚和胡恬恬不知道说到了什麽,两个人同时笑了。
尹心仪不是滋味,扁着嘴离开了那层楼。
她偏不要去看她推荐的外国文学!
她讨厌胡恬恬!
胡恬恬不应该那麽漂亮!不应该成绩那麽好!不应该那麽温柔!
而最不应该的,就是跟江浩瀚走得太近!
她气愤的跺着脚踩上阶梯,往楼上走去。她制造出的噪音被地毯吸附,徒劳无功的发泄让她浑身难受。
呜呜~好难过,我考得那麽烂,长得又比人家丑,江浩瀚才不会喜欢我。
她在书架间绕来绕去,不想停下来。假如走到底,她便拐个弯继续走,漫无目的,只觉得郁闷难耐。
又上了一层楼,她一口气走到最深处,本想窝在那里痛哭一场的,却发现那里有一间研究室。她埋伏在门上,耳壁贴合,仔细聆听後不闻半点声响。没想太多,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之後,她便悄悄推门进去了。
里头有一张办公用的长桌,还有一台挺大的液晶电视,有一张挺长的沙发,沙发上躺着一个挺帅的男人。
幸好,那个人在睡觉。他微皱的眉毛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听见她制造的干扰。
看清楚他的面容後,尹心仪倒抽一口气,默默的倒退几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发出了「喀」的一声,天啊那简直是毁天灭地的声音!快跑啊尹心仪!不跑你就死定啦!
眼看男人即将睁开双眸,她以最快的速度撤出研究室,「砰!」关门的声音又急又重!
好!尹心仪!你现在安全了!快走吧!赶紧回到楼下,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图书馆吧!
她匆匆地在书架间奔跑。
她一直跑,一直绕,她继续跑,她拼命绕……
大概十分钟後,她终於放弃了这个愚蠢的举动。
她千不该,万不该,高估自己找路的能力。
区区一层楼,区区数十排书架,她居然怎麽走也走不出去!设计这栋图书馆的人一定是把这里当成了迷宫在设计,没错!这里是个无限回圈,每个人进来都会迷路的,这是很正常的!
她忙着帮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去细想万一研究室里那男人清醒过来将她逮个正着会怎麽办。
嗯……所以我该怎麽出去呢?
她累得像条狗,她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经历了最倒楣的一天。
万般不得已下,心仪从口袋掏出手机,拨向她唯一一个储存的号码。
手机很快就通了,对方接起来,冷淡嗓音传向她:「什麽事?」
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学长,救命啊!」
叶熙很快在图书馆里找到她。像拎条兔子一样把她拎了出来。
重见天日那一刻,尹心仪只觉得叶熙的背影帅气极了。
可他却在她满脸仰慕他崇拜他之际,转头嘲讽了一句:「在图书馆也能迷路?我真是服了你。」
尹心仪热情马上熄灭,面无表情说:「我回教室了,掰~」
走上楼梯後,她罕见的在一年六班外面看见一个身影!
烫得洁白短袖衬衫,短得俐落黑色头发,晒成健康小麦色手臂,笔直修长蹬着皮鞋的双腿。
心跳又开始不听使唤。砰砰!砰砰!
江浩瀚本来倚着走廊的矮墙,欣赏外头的风景,听见有人走上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她,立刻漾开笑容。
尹心仪知道,没有人能像他笑得一样阳光了。
她喃喃:「学长……」
他迎上来,「你刚刚去哪了?我们在讨论室等你好久,都没见你回来。我找了又找,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回教室了。」
哼……找我做什麽?
你和胡恬恬独处一室不是挺好的吗?干嘛找我来当电灯泡!
他研究她的表情,发现不对劲,「怎麽了?」
她摇摇头,什麽也不肯说,转身就想进教室。
见她真的怪怪的,江浩瀚急忙挡在她面前,「学妹,你心情不好啊?」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对,因为我考得很烂。」
然後她又想走进教室去。江浩瀚一听,释怀的笑了,「那还不简单。」
她狐疑地在一脚跨进教室後,转过头来看着他。
微风拂面,吹乱他的短发,扬起她的裙摆。
邂逅那天风光也曾如此明媚。
他的眼睛亮如明镜,像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面一样,波光粼粼。
「我教你啊。」
她一直都知道,在她看不见的某个地方,似乎有什麽种子不断发芽、滋长。
而今天她又发现,那株幼苗,已经快要长成一棵小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