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器具不够，大家就凑合着吃吧！」方友友对着大家豪气地宣布。
我看这那一盘盘炒的晶亮闪着光泽的蔬菜、还有大锅里蒸汽蒸蕴着散发香气的排骨汤，最後是那锅味道浓郁的咖哩酱，基本上和傻瓜二人组一起同步的对她投以钦佩的眼光。
「这何止是凑合着吃，根本就是大餐啊！」傻瓜二人组抢先一步讲出我的心声，而我不经意的吞了口口水，只觉得食慾从我的胃里面翻了上来，细细的折磨起我的舌头，肚子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哈哈，如果有更多食材，一定可以变出更多花样的，你们也要好好谢谢白馥昕还有魏逸凯啊，要不是有他们，你们可能会晚一个小时吃到饭。」方友友看着我们嗷嗷待哺的样子，豪爽地笑了几声。
「当然感谢！当然！这简直就是深山里面的山珍海味！」傻瓜二人组完全没有在客气，直接夹了食物就往嘴里面塞，鼓着脸颊口齿不清的比赞。
直到我都已经添了一碗的白饭和咖哩，魏逸凯仍旧站在那个排骨汤大锅前面试着味道，紧皱眉头，白馥昕站在他身侧，两个人身材高挑，气氛认真。
「这个味道感觉还是哪里怪怪的。」魏逸凯在品嚐一小口之後喃喃自语。
「我觉得应该是萝卜的生味还没有去掉。」白馥昕的声音不大，带有她本人的一股甜美。
「应该不是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有加姜片下去了。」魏逸凯仍然眉头紧皱，可能因为极少看到他这样认真的模样，我手上端着要给晴岚的晚餐，还是忍不住听了他们的对话。
「因为姜不够老吧，营区这边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个，如果真的觉得还是不行的话，可以看看有没有葱段或是芹菜可以加进去。」白馥昕有条不紊的拿起旁边剩余的姜，递给魏逸凯看。
「的确有可能，只是这样的话，这个汤大概就会有点可惜了。」魏逸凯赞许的对着白馥昕笑，白馥昕亦回以一个微笑。
「你平常也有在煮饭？我还以为男生都是妈妈煮或是买外食比较多。」
魏逸凯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又恢复平时的样子，「因为家里的关系，所以我自己下厨的机会比较多一点。」
我端着给晴岚的晚餐走向办公室，这才意识到魏逸凯虽然好像天天跟我们玩在一起，但却从不曾提起过家里的事情，又或者是我们根本没有问过，就算是以魏逸凯的朋友自称，但我甚至连他会自己下厨都不知道，平时的相处太过自然，自然到我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怎麽了解他。
我端着一碗饭，还有添好菜的菜盘走进办公室，却没想到除了晴岚之外还有别人在，我震惊了一下，倒是晴岚看到我还是一样神色自若的对着我打招呼，而那个家伙坐在一旁，也没有特别和我打招呼的意思。
「哇！今年的田园教学晚餐也吃得太丰盛了吧！老师该不会是你们看我们学生可怜，总算愿意增加食材预算了吧。」晴岚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食物，自然的和办公室老师搭话。
晴岚就是有这种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本事。
「怎麽可能！这些都是跟往年一模一样的备料好吗？」老师笑着回应。
晴岚完全没有迟疑的拿起餐具就准备要大快朵颐，反倒是我看着那个一派悠闲的家伙，坐在晴岚旁边的椅子上，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整个空间，他倒是也直直的看着我，眼里却没有什麽些特别的情绪。
我轻附在晴岚耳边，耳语道，「这家伙怎麽在这？」
晴岚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怕我无聊吧，你没来的时候他都会出现一下，跟我闲聊什麽的，有时候还会帮我带个舒跑之类的。」
我不可置信的对着李若海瞧，他倒是被看的毫无压力，我转过头望向晴岚，「我觉得他只是想吹冷气罢了。」
晴岚被我话语里的厌世逗笑了，也没再跟我说些什麽，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面前的佳肴上，如入无人之境。
「哪一道是魏逸凯煮的？」李若海慢悠悠的问我，只有问我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面的某种光彩闪耀。
「排骨汤，但他们好像还没煮好，但这些他好像也有参与一些啦。」
他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也没有再多跟我说些什麽。
「你就这麽期待魏逸凯煮的？」我没有打算放过他，直接的就问了。
「他在煮菜方面满有天赋的。」李若海仅仅是这样简短的回答我。
我却顿时知道了魏逸凯该有多会煮菜，连李若海平常连说话都懒的人，居然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专门赞美，「他很常下厨吗？」我忍不住又问。
「几乎天天？」李若海偏了偏头，思考了一下。
「看不出来欸，觉得你们两个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阿你平常时候就会去找他蹭饭吗？」晴岚在咀嚼的空挡加入了我们的话题，真的活像是大病一场之後即需要能量的吃法。
李若海轻轻的点了下头，触及到我们暧昧的笑容，他突然间又轻咳了一声，「咳，我有付餐费的。」脸上倒是有少见的红晕。
晴岚和我听到李若海突兀的补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魏逸凯是独子吗？没什麽听他讲过家里的事情，我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大知道。」晴岚讲话带有一种自来熟，我困惑而不好意思问的问题，晴岚问起来就相对很自然。
李若海张口要回应，傻瓜二人组的声音突然就从办公室门口传了进来，「东西都已经煮好了喔，你们再不来添，我们绝对会把东西吃光光的！」他们俩个滑稽的脸蛋上面做着鬼脸，仅仅是想做完本分知会一下，很快就又一溜烟的跑走了。
我转过头，看到晴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李若海有若有似无的不自在的模样，我叹了口气，「晴岚你要什麽我再帮你去拿，李若海你没有理由，想要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拿自己的份。」
晴岚开心的比了胜利手势，李若海则瞬间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般，走起路来脚步当中都有不情不愿，其实刚刚被傻瓜二人组看到我们聚在办公室聊天的画面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毕竟其他人待在有蚊虫又带点暑湿的环境，我跟李若海没什麽大碍还待在办公室，怎麽想都是落人口舌的空间。
「等等我们把东西拿给晴岚之後，就回上面营区吃吧。」我委婉的提醒他。
他斜着看了我一眼，「我早上刚好经过办公室，刚好听到晴岚对老师说，没办法参与全部活动她觉得满遗憾的。」他话语里面没有批判，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静自若，他在大家之中一直有些难以言喻的突兀感，这是他和魏逸凯的不同，魏逸凯用笑容掩饰自己融入群体，但李若海仅仅就是维持自己的模样。
他越是坦荡，我越是有种被责怪的感受，被他那双澄澈的双眼看着，我只有说不出的不自在，「我也有去看晴岚阿！没有晴岚我玩得也不开心，我只是不想被别人说闲话。」我下意识的脑袋浮现出下午那群女生张牙舞爪的嘴脸，还有白馥昕那个带有完美幅度的假笑，虽然身旁没什麽人，也很安静，我的声音却忍不住大了起来。
李若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瞳孔里的黑，黑的彷佛可以透出光来，我发现他像是一面镜子，我越是在他面前狼狈的想遮掩什麽，却只会藉由他的双眼，更加看到自己的膨胀畏惧，然後我静了下来，只是心中的委屈还是猖狂的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我彷佛从他的眼中，看到我如惊弓之鸟的姿态，警戒着他接下来要讲的话，李若海不仅仅瞳孔漆黑如墨，他的黑发在黑夜仅有路灯的照耀下，透出一种柔顺的光。
「人生有很多无聊的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我们的人生不该浪费在过度在意那些......无聊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很好听，因为平时总是简短的几个字句，我从没有发现过，他认真讲起话来的时候，像是在唱歌，有种独特的音调，天生带有质感和份量。
「我不是很在意那些除了我朋友之外的人在说些什麽。」他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随兴的站姿带有一股矛盾夹杂的懒散和笃定，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双眼，而我就像是被森林里的精灵所迷惑了一般，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令我无法反驳，他轻启口，「与其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都过的更加开心，这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的小路当中，我们两个被夜间山林的清新所环绕，而那一刻我因为他的话语，终於和自己的伤口面对面，发觉自己从前的泰然自若不过是因为从没见过恶意，首次见识过後下意识过的绑手绑脚、小心翼翼。
我忘记我那时候和李若海说了些什麽，我只记得李若海仅仅是轻笑了一下。
山间小路旁的溪水碰撞小石块发出潺潺的水声，在路灯的照耀下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