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出声,对自己之前还想放过墨羿天的念头感到可笑,怎麽能够让他们两人重逢?若是真让他们团聚,等回到天界,他就必须拱手让出凝嬿。
不!他不可能让出她,绝对不能没有她!
「寒煦,你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让孤得不到她麽?呵,你可曾想过,此信竟会让孤先得到?」
他望着手中书信,勾唇一笑,收入了袖中,转身离开了情绢宫。
「臣妾参见陛下。」
甫踏出情绢宫便遇上了唐凝仙,他眯起双眼,唇角仍带着笑意。
「陛下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麽好事?」她抬起头对上他双眸,漫溢而出的欣喜若狂让她心震了下。
他掐着信的力道愈发大,温柔回道:「爱妃终於不再日日待在宫中也懂得到处走走散心,孤看了岂能不高兴?孤都怕你会闷出病来了。」
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生,只能压下,「是麽?陛下能开心便是好的,既无事,臣妾就先回宫了,陛下也早些用膳歇息。」
她屈身福了福礼,便往情绢宫走去。
他回过身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痴狂再也掩饰不住,「凝嬿,你终归会是我的。」
只能够是他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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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臣求求陛下了,让老臣领兵吧!默亲王已攻入皇城,若陛下再不有所行动,这万里江山便真的要落入他人手里了。」
莫辽天瞥了眼跪在底下的孙炎,唇畔漾出一抹冷笑,冷声道:「此事孤心中早已有所决断,爱卿还是莫要插手了。」
孙炎颤着身子抬起头,对上莫辽天一双残酷无情的眼眸,他有些不明白了,若他真想把江山拱手让人,为何眼底的谋略算计却这般明显?
莫辽天回过头望着皇城内狼烟四起,可百姓们却并无太大伤亡,挑眉自语道:「羿晨,就连转世了你的性子依旧如此,莫辽天肯拱手相让,我可不愿意。」
「这个王位孤可以让,可纯熙皇后,孤绝不会让。」语毕,他便快步前往情绢宫,周身的气势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龙,无人能压制他狂傲的气焰。
孙炎眉头锁得更紧,莫辽天方才说要将王位让给默亲王,意同将这整片天下都让给了默亲王,为何他的面容上却尽是得意?他究竟在玩什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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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凝仙有些不解的望着眼前正品着茶的男人,明明不久前他才来过一回,为何现在又来?而且从踏进情绢宫到现在都不发一语?让她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假冒的莫辽天。
「陛下方才才来过一回情绢宫,怎麽才过没几个时辰陛下又来了一回?可是有什麽要事找臣妾?」
莫辽天闻言依然沉默不出声,只是端详着手中的茶杯,面上笑意更深了些,片刻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始终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此举让她心绪有些慌乱,她根本摸不清眼前人的心思,完全不晓得他接下来要走哪步棋,该不会他是想食言?他想反悔对墨羿天动手?
「莫辽天,我说过的,你若是敢动他,我便自缢在这宫中!」她站起身来,美眸怒视着他,却不想他只是轻笑着回望她,似是觉得她这番举动毫无必要。
「凝嬿,你怎麽一点儿也没变呢?」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轻声道出。
她蹙起眉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喃喃道:「不可能,为何连你也知道这些……?凝嬿究竟是何人?难道你也同样牵扯其中?」
他见她这般失态,眼里的痴狂呼之欲出,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她,直至将她逼至墙边,才垂首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只记得凝嬿和羿晨,你就不记得苍辽了?」
「苍辽……?我年少时的梦,你怎会知道?我记得……我从未梦过苍辽这个人,他又是谁?」她瞪大双眼不解地望着他,身子不停颤抖着,这些反应落入他眼底却更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用力抓紧了她的手,眯起双眼吼道:「你当真什麽都不记得了?凭什麽你记得羿晨却不记得苍辽?天界是如此,为何到了凡间你仍然如此?」
手腕传来的痛楚让她眉头皱得更紧,望着他盛怒容颜,她更是搞不明白了,「莫辽天你究竟在讲些什麽?为何我都听不懂你所说的?什麽天界什麽凡间,你到底想说什麽?」
闻言,他却漾出一抹笑,眼中的痴狂却愈发的浓,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凝嬿,你给我听清楚了,孤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孤的女人谁都抢不走!」
语落,他便从袖中掏出那封盖有「凝嬿」章印的信,在她面前摊开,唐凝仙一见那上头的红色章印,铺天盖地的疼痛便在她脑中炸裂开,所有关於凝嬿的记忆疯狂涌入让她根本站不住脚,跌落在地上。
须臾,她才终於回过神来,可那双墨眸却已变成了水蓝色,无论是天界或是人间她都想起来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莫辽天,或者该称苍辽,怒道:「你怎可食言?是你说若我和他能度过情劫,你便会放我自由,让我与他成亲。那为何你又私自下凡干扰凡间私事?」
说完,她似是突然想到什麽,立刻转身欲奔离情绢宫,却不想苍辽早已料到她此番举动,大手一挥宫门便被一道明黄色光芒蒙住,她怎麽也逃不出去。
见状她更是怒发冲冠,转过身来对着他咆哮:「苍辽,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麽地步?你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当初是你自己订下的约定,你不能自己毁约!」
苍辽只是徐步走向她,最终站定在她身前一步的距离,仍旧淡笑着道:「是,我是反悔了,可若寒煦没将这封信寄予你,我又怎会有这个机会先想起了一切?你肯定算不到,莫辽天本是想放你和他一条生路,可这就是天命,这便是注定,注定你和他不可能走到一起!」
「苍辽,我求求你放过我们,若不是你的介入,我和他本可以双宿双飞,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她眼里尽是颓然,仰起头望着他冷硬的面容,心中尽管已有了底却仍不放弃争最後一丝机会。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决绝道出:「绝无可能。」便甩袖离开了情绢宫,徒留她一人颓坐在宫内,声嘶力竭地哭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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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龙殿。
苍辽正坐在龙椅上细细看着信上那枚章印,脑中浮现的是寒煦眼里藏不住的崇拜迷恋,与他和羿晨不同,寒煦眼里的爱意,从来都不重在得到凝嬿,而只是纯粹的想要让她平安。
他不是不晓得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在伤害她,可他没办法放下对她的爱恋,没办法对她放手。
或者更应该说,他没有勇气放开她。
『阿天,我总觉得,你十分寂寞。』
『是麽?我看起来……很寂寞麽?』
『你的身影比我师兄的更孤寂,我在你的眼里,看不见光芒。』
自他登基成为天帝以来,是她看穿他的内心,是她帮他找回了昔日的自信,若没有她的相伴,他如何能震慑天界成功背负起天帝的责任?
因为尝过温暖,所以更不想回到以前黑暗又寒冷的地方。
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可是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她麽?他已经许久未见她在自己面前笑过了,但无论在羿晨还是寒煦面前,她都能开心自在的笑着。
在苍辽面前,她的眼里始终只有憎恨和忧愁。
「莫辽天,把她交出来!」
尚沉溺在回忆的苍辽突然被这麽一道震怒的男声唤醒,睁开眼与来人对上双眸,他朗笑出声。
「你应是晓得,此战是我刻意让给你。」他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来到了墨羿天身前。
墨羿天见他这般不慌不忙的样子,心头怒火更旺,举起剑便抵在了他的胸前,若他再往前靠一步,此剑便会直刺他的心脏,取他性命。
苍辽瞥了眼抵在自己胸前的那把利剑,双眸渗出浓浓悲痛,果真跟天界一模一样,当时羿晨亦是想取他性命。
到头来,他们二人的兄弟情份,终究是败给了情爱二字。
「莫辽天,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完成,可那个人……我不能放手。」他在心中念道,最後阖上双眼,坚毅的向前迈了一步,宝剑刺入他胸口,鲜血汨汨流淌着,他却觉得万分轻松。
墨羿天见他此举,登时愣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好一会才颤抖着手抽出宝剑,苍辽也随着这番动作而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跌坐在地。
「你……你为何要如此?」
「你不是想救她麽?我说过,此战我让给你,她能不能平安与你重逢,就得看你们二人的缘分了。」
「你什麽意思?」
「羿晨,这是我给你的最後一次机会了。」
眼前身着玄甲的男子在他眼里越发模糊,他撑着微弱的气息咬着牙道出这句话,最终仍不敌那剑永远的阖上了双眼。
在失去意识的最後一刻,他释然一笑,他於情绢宫设下的法术只施了不过两个时辰,若他二人能熬得过这两个时辰,此世的情劫便算是度过了。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宽容。
而墨羿天闻言立刻出了肖龙殿欲快马加鞭到情绢宫,却不料一看情绢宫那处竟是熊熊火光,他心头一紧,更是夹紧马腹甩了几鞭只盼能尽快到她身边。
一路奔驰到了宫门,一大片的橘红倒映在他眼中,可他只看见了漫漫火海中的那抹清瘦身影。
他总算来到她身旁了,他总算可以和她相守白头,可为什麽如今她却被一丈白绫悬在屋梁上?为什麽她的双眼却是阖着的?他不信,他不信她会就此消殒在宫中,他得去救她,她肯定还没离开他!
他踉跄着脚步想奔入宫中将她救下,可却被那层明黄色光芒给反弹回来,跌坐在地,他不放弃又反覆试了数次,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怎麽也冲不破这层结界。
「阿嬿,你不是说会等我的麽?我就在这,师兄就在这,你把眼睛张开,看看师兄好麽?我带你回寒煦山,我们回家,我们去过上以前你想要的清闲日子,好麽?阿嬿……你看看我啊……」他贴在结界上温柔的一字一字说道,可宫里的人儿却始终闭着双眼,听不见他所说的任何一字。
最终,他再也忍不住心头蜂拥而上的悲痛和愤怒,疯魔似的不停吼着她的名字。
「文嬿!」他双膝跪地,曾经翩然俊雅的脸庞却一点一点被痛苦占据。
结界上却忽然浮出一行字,成了击溃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羿天,来世,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