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府小池边上，池上所建小亭上，齐靖穆正独自一人静静喝着茶，手里正摸着蝴蝶玉，思绪深远。
出来寻人的成益善看这副样子实在不想打扰，但又想着高大夫的交代，只能苦着脸走上桥，到亭边止步。
「作什麽？」
被打扰了个人时间的齐靖穆脸上明显的不悦，善於察言观色的成益善更是有苦说不出。
「王爷，高大夫请您过去一趟。」
「他来干什麽？」齐靖穆不解的皱眉。
高大夫虽然与王府签订专契，但并没有住在王府，专契也只是让他把王府的需求摆第一位，并未限制他为其他人看诊，所以高大夫平常还是待在离王府不远的小药铺中给人治病贩药。
照理说没事他不会来王府才对。
「是小的叫来给新来的奴才治病。」
齐靖穆想起了他的确带回来了一个生病的家伙。
「我知道了，人在哪？」齐靖穆起身动步，准备去看看那倒楣家伙。
「北边小院的空房。」
成益善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爷身後，暗中啧啧称奇，果然这人有点玄机，平常那麽易怒的人，这次居然这麽平静。
两人很快走到了大宝所在的房间，高大夫脸色不虞的只留下齐靖穆在房间内。
「王爷，小的可能要问些冒犯的问题。」
「问。」
「您是不是昨晚与这孩子行房了？」
「是。」
「为了确认状况，我可以视诊吗？」
齐靖穆皱了眉，本想拒绝，但想到那少年不同於常人的身体，还是勉强点头。
「我要在场。」
高大夫看了齐靖穆一眼，便掀开了被单，解开大宝的外衣，看到了大宝的私处，高大夫倒也没太大反应，简单观察後，就帮他系回衣带，盖好被子。
果然，就觉得这孩子脉象不似一般男子也不似一般女子，是少见的阴阳同体啊。
活了四十多年，从医三十年，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阴阳同体。
但除了这个以外，好像还有什麽藏在脉象之中，有些阻碍气血流通…那是什麽呢？
「怎麽样？」
齐靖穆的问话让高大夫回了神。
「没事，我开药让他服用，多喂水，定时换乾净的衣服，不要盖太多被子，这种热疾烧很快退也很快，之後休养个一天应该就没事了。」高大夫顿了顿：「只是行房最好缓个几天，还有不要太激烈。」
「嗯。」齐靖穆点点头，送走了高大夫，又把成益善叫进来了。
「刚才高大夫走前有吩咐你怎麽作吧？」
「是，已经让人去熬药了。」成益善点点头。
「嗯，人醒了就可以带他去认识认识王府了。」
成益善愣了下：「可高大夫说──」
「我是带奴才回来，你看过谁家这样养奴才吗？」
可你之前下得几道口令都不像对一个普通奴才啊。
对着齐靖穆冷冰冰的眉眼，成益善压下心中冒出的疑惑，顺从的低下了头道：「那王爷，这少年…有名字吗？」
「…好像是叫大宝。」齐靖穆皱了眉，一点文化也没有的名字。
「那大宝的契要怎麽打？」
是了，进王府的不论奴仆侍卫都要打契，以确保不会随便逃走与忠诚於王府，而且除了一些特别的职位外，最一般的下人都是打卖身契，在一定时间里将自己完全献於王府。
齐靖穆沉默了下：「…这事你不用处理，我自己跟他签。」
喔？又有戏？
成益善心里好奇的痒，但表面上还是恭敬答是，可看着齐靖穆不留恋的离开，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走到大宝床边，看着病得意识不清的少年，思考着自家主子是怎麽跟这看起来普通到不行的人纠缠上的？
「算了，还有很多机会可以问清楚。」
成益善笑得像偷腥的猫，愉快的离开房间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大宝再次清醒过来时，只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谁也不在。他纳闷的起身，满怀戒心的在房间内东瞧西看，正想要推开房门出去时，门外有人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齐靖穆看着虽然还有点精神萎靡但好歹是能自由行动的大宝，不知怎的心里稍微放心了点，但看着对方傻楞的模样又嫌弃的拉下脸。
齐靖穆一步步走进屋内，大宝也跟着一步步後退，直到齐靖穆走到桌旁坐下。
「既然醒了我们就来好好谈谈。」
「啊…？谈、谈什麽？」大宝面对气势逼人的齐靖穆紧张的绞着手。
「你的卖身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宣诚王府的下人了。」
「啊？我？我又没有要卖身给你…」
大宝小声反驳着，脑里则在为接收到的资讯慌乱着，原来这人竟是皑城之主，宣诚王，要是早知道，就不拿他的玉佩了…现在东西也没了……
大宝摸了摸原本藏着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还是有点莫名失落跟难过。
「承担从拿着你一年卖身契的雪月楼里擅自逃跑的罚金加上给你请大夫的费用，与当我宣诚王府的下人，你要选前项吗？」齐靖穆冷冷的对他说：「如果不想被送到官府去就坐下来。」
在对方的强势下，大宝扭捏的选了离齐靖穆最远的位置坐下。
齐靖穆摊开了写好的卖身契推至大宝面前：「你跟王府的卖身契。」
大宝看了一眼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字的契书，犹豫的开口。
「这是几年的啊？」大宝小心翼翼的望着齐靖穆。
「十年。」齐靖穆看着对方畏畏缩缩的样子，又感到一丝烦躁。
明明自己不喜欢这样子的人，为什麽却还是一直因为这人作出一些不像自己的事？齐靖穆心里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些疑惑，可他也只是一时闪过这些想法，像是逃避般不去深思理由。
「十年…是不是有点长…？」大宝细弱蚊声的问。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齐靖穆沉着脸，好似下一秒就要发怒，让大宝只能噤声。
人都给逮到了，人家又是有权有势的宣诚王，自己除了盖下去以外没有选择了。
大宝不甘不愿却又不能不低头。
齐靖穆见大宝没再有意见，又冷冷开口：「你全名叫什麽。」
「大宝…」
「姓呢？」
「我没有姓…」
齐靖穆皱了眉头，城中的人，就算低层，大多也都有姓氏的。没有姓氏的人大多是来自城外偏远小村聚落的人。
「出身哪？」
「千谷山脚下的小村，没有名字…」
「被卖出来的？」
「……嗯。」
齐靖穆想，果然是。
那些偏远小村生活困苦，时不时就会有人家卖孩子换钱，看来这大宝也是因此入城的。
不过千谷山？不太记得附近有山叫这名的。是从比想像中更远的地方来的吗？
虽然疑惑闪过脑海，但齐靖穆也懒得深究。
「几岁？」
「十七…」
齐靖穆顿了下，大宝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没想到已经十七了？
是发育慢？还是受阴阳体质影响？
齐靖穆闪过一丝疑念，随即又不在意的抛诸脑後。
齐靖穆拿起准备好放在桌上的笔墨，在写好的契书上添上了大宝的名字，又再一次将契书推到大宝面前道：「盖手印。」
大宝看着面前这份卖身契，有些挣扎，就如此轻易地把自己的十年给卖出了？
他抬头瞄了齐靖穆一眼，见对方仍是丝纹不动的冷脸，没有感情的眼神直盯着自己，赶紧又低下了头。
他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地方可去了，虽然之前想过要不要回村一趟，但是回去了会有怎样的状况，阿娘会怎麽样？阿爹会怎麽样？村里其他人会怎麽样？他不敢想。
不如就留下吧？
而且，虽然王爷看起来很吓人，可是……
大宝又想起了齐靖穆站在露台上的样子，以及在雪月楼踹开门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让他手比脑子更快地沾了墨盖上契。
等他反应过来，齐靖穆已经搧了搧契书，等墨乾後收到自己衣裳内。
「儒忠。」齐靖穆一喊，儒忠便推门而入。
「是。」
「既然人都醒了，让成总管过来带人先认识认识王府。」
「是。」
过没多久，就见儒忠领着成益善的後衣领来了，而成益善嘴里还碎碎念着：「老子忙到好不容易吃上饭了，你非得这样折磨我，让我先多吃两口饭会怎麽样……
「主子，人带到了。」
「王爷，什麽吩咐啊？唉呀，大宝醒了阿。」成益善看见齐靖穆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早已习惯成益善这毫不稳重的坏性子的齐靖穆，没有浪费口舌去纠正他，只淡淡说一句：「带他认识认识环境，知道要做什麽工作。」
成益善笑花着脸应下，带着大宝像逛大院似的介绍王府。
「大宝啊，以後在王府里有什麽困难尽管找总管我啊。」成益善笑眯眯的想拉近与大宝的距离，以便日後听取些与王爷的八卦。
「…是。」大宝对这个王府仆役中的头头仍有些戒备，尤其那看着就掺着坏水的笑容更是让大宝无法轻易相信，只能表面低头称是，心里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