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天边的浮云妆点着紫红色的彩晕,在涓流的河面上撒落了淡橘色的亮粉。
一路上,红着眼眶的雪村除了偶尔询问是否真的不再等斋藤或其他人前来送行之外,大多数的时间很安静,至於始终绷着一张俊脸的冲田,更是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朱琬萍偷眼瞥了瞥走在右後方的冲田,忍不住的轻轻叹上一口气。
她知道总司在闹别扭。除了少许的讶异,她有更多的不明白。
不至於因为少了个可供他取笑或是与他打闹的对象,就连句「再见」或「保重」都不肯对她说吧?
真是的!亏她原以为凭他俩在厨房里共同制造麻烦的交情,他多少会跟她话别个两句、或者是嘴贱的欢呼着送走了灾星还是怪物甚麽的……哪知他除了臭张脸,什麽话都不吭。
算了。都知道是虚拟世界不能认真,哪还在意临别前有没有话说呢?
收回目光,朱琬萍不自觉的又是一声轻叹。
「为什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冲田的蓦地出声,让正要走下桥面的雪村与朱琬萍,停住脚步後瞬间往他脸上聚焦。
『商量?』听完雪村的转述,朱琬萍杏眼圆睁。
她有没有听错?好不容易绞尽脑汁想出回家的线索,再怎麽样都绝对值得试一试的啊——哪还需要商量甚麽?
更何况,火星是很危险的,她这外来生物还是赶快回地球去吧!
「总司……」朱琬萍瞅着那双眸色暗沉的橄榄绿眼瞳,彷佛原本多云的天气乍然飘落几滴微酸的细雨。
他那忧黯的神情,让她很想伸手拂去他眼中的阴郁,一如她刚才为千鹤抹去脸上的泪迹——
都是真性真心的两个好孩子,只是表达的方式略有不同。
「这段日子很开心,谢谢。」绽开一朵灿日般的笑容,朱琬萍由衷的叮咛:「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印象中……他,肺部有病的样子?
「既然你执意这办法行得通,万一发生什麽意外——」双手抱胸,冲田背过负气的身影,「别想我会搭理!」
「我知道。」关於他的口不对心,她了然於胸的在笑容里带过。
与一脸困惑的雪村并肩走到河边,朱琬萍边除下外褂边解释:『总司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於朋友突然离别的不适应。』
交出手中外褂,她略弯腰杆让视线与雪村齐平:『千鹤,日後你一定会与父亲相遇,这段时间就安心地待在屯所里,新选组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还会再见面吗?』咖啡色的眸子滢着水珠,雪村轻声问道。
『我想……没有机会。』垂下视线,朱琬萍回避着雪村眼底的泪意。
她拒绝自己的心,为这虚拟的世界沾染送别的离愁以及依依不舍的情绪——这样太扯了,不是吗?
『我会想念你的,琬姊姊!』雪村再次扑进朱琬萍怀里。
她自幼没有手足,与琬姊姊的短暂相处,彷佛弥补了童年孤单的许多缺憾。
『我也会牢记这一切,我发誓。』轻拍雪村的背,朱琬萍安抚着。
伫立於桥面的冲田,抓在栏杆上的指节因为不断用力而泛白。当朱琬萍隐身入河之际,他也同时对着潺潺流水大喊:「小琬——」
「哗啦」一声,河面上迅速窜出人影。
「琬姊姊!」雪村惊呼。
「小琬!」迅速纵身一跃,冲田在浅滩将朱琬萍拉上岸。
「你没事吧?」雪村赶紧为一身湿透的朱琬萍裹上外褂。
「没事,谢谢你。」朱琬萍拉紧衣领,还在滴水的马尾贴住颈背。
「看吧!这方法行不通,还好没出什麽乱子!」冲田也脱下自己的外褂裹住朱琬萍。
「要赶快回去!怕琬姊姊会受寒!」雪村一脸担忧的看着朱琬萍微微发紫的的唇色。
「走吧走吧!肚子饿了,回去吃饭吧!」眼带笑意的揽着一只狼狈的落汤鸡迅速远离河岸,冲田说话的口吻变得闲适而轻松。
将近三个小时之後,新选组屯所。
「这麽说来,小琬差点淹死罗——喂!你干嘛抢我的东西吃!」对於藤堂突如其来的筷攻,永仓急忙也用筷子护住受到侵袭的土魠鱼。
「甚麽抢你的东西!是你平常都抢我的菜吃吧!」藤堂速度飞快地将到手的鱼肉往嘴里塞。
「混蛋!既然如此那我也——」永仓立刻夹了藤堂的玉子烧当作反击。
「可恶!那是我要留到最後再吃的——」
『那麽……』端坐在最前方的山南,对於眼前几乎上演的全武行彷佛视若无睹,『琬小姐没事吧?』
『没事。』朱琬萍睨了眼冲田那好整以暇得彷佛幸灾乐祸的神情,『情况没那麽糟。』
当然没事啊!不过就是下河後再上岸搞得一身湿,然後没走成还继续坐在这里吃晚饭而已。好歹她的自由式跟蛙式可以来回游上二十五公尺,冲田那家伙竟然说她差点淹死?!
『不过这样看来,投河是行不通的,对吗?』啜着杯中热茶,山南微笑。
『也许是时间点的关系,我想换个夜晚的时段再试试。』咽下口中饭菜,朱琬萍抬眸。
『夜晚?』还试?!未脱口的惊愕,在山南的眼底化作一缕异彩。
『是的。』朱琬萍点头,『後来想一想,我是在夜里的河边被发现的,不是吗?』
也许,单单只是从哪里来由哪里回去的地点因素,还不足以敲开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加上时间因素——什麽时候来就什麽时候走——这次应该错不了了吧?
「小琬!」坐在朱琬萍右手边的冲田,揪住她正举箸夹菜的右手,「你不想想别的方法吗?」
「就算你不认为自己属於这里,离开也是迟早的事。」位於朱琬萍左边座位的斋藤,微微侧首瞥了她一记,眼神同声音一样淡冷,「但是,至少事先打声招呼。」
「这回别再偷跑了。」坐在对面的原田笑得温柔,「让大夥好好送你一下吧!」
「是啊是啊——」永仓自藤堂的手中抢回被吃掉一半的配菜,「一起生活了十几天,总要话别一下的嘛!」
「新八先生!你听得懂琬小姐的中国话吗?」三比二,这回合是他小胜。藤堂挂着得意的笑容大口扒着饭。
望着对面刚刚落幕的抢菜戏码,听着这些虚拟古人与她话家常,漾在朱琬萍嘴角的笑意,逐渐渲染了她整张脸。
从小她就是一个人对着满桌的美食佳肴,没有人与她共享也不会有人同她抢食,更不会有人跟她边吃边聊。
如今她才明白,这麽多人一起吃饭的热闹,原来会让饭菜变得更香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