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月娜抵达上课教室，准备拿出课本时，顺势将背包里的手机也一并拿了出来。
一拿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几条新讯息，於是点开来，仔细一看。
「刚才并非是要让你难堪。很抱歉。」
郑月娜微愣。
竟然是何谨言传来的。时间就在他离开餐厅後不久。
他指的是，提起拆夥这件事？
他为了这件事，特地传讯息来道歉……
底下还有一则讯息。
她轻轻往下滑。
「只是，你也得好好想想。」
想什麽？
何谨言的讯息只到这而已。
郑月娜茫然半晌，却很快意会过来。
她抿抿唇，关掉讯息页面。
如果许尧光真的离开，届时只会剩下她一人。
她无法像他一样说放弃就放弃，不只是因为合约让她抽不开身，而是她自己心里也并不认同许尧光这样轻言放弃的态度。
她会守在原本的位置上。
所以，他要她想的，只会是……
——若许尧光离开了，她独自一人，打算怎麽办？
失去夥伴以後，将是什麽样的未来？
上完课，郑月娜习惯性地来到公司练习室。
店里那边，早就因为她的出道而辞职了。老板和老板娘都欣然同意她离职，甚至在她离职後，还到见面会上支持她。
现在行程归零，又不必再去打工，一时之间，除了来练习室外，她根本不晓得要做些什麽。
『在这条星光璀璨的路上，你想走得多远？』
珊珊姊的问题，如今浮上心头。
郑月娜蹲坐在练习室，拿出手机，播放自己和许尧光在出道前一天的公演。
她刻意向慎姊要了毫无修音的原始影片。
音乐喧嚣，她倾耳聆听。
果然，自己唱得真是糟透了。
既有的舞步，经过密集的练习，还能勉强做到毫无破绽；可唱歌……每当自己边唱边跳，总会喘不过气，气息不稳，原有的音色也支离破碎。
她知道，这就是珊珊姊想告诉她的。
或许一时还不会影响她的星途、或许倚靠舞台魅力就能忽视这些缺点，但是，如果她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就必须克服。
像是终於下定决心，郑月娜恢复力气。
望着李珊珊先前传给她的那封简讯，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後，拨通了号码。
当电话被人接起，珊珊姊的温润嗓音传来——
「刻意传简讯给你，让你知道我的号码……没想到还是让我等了这麽久。」
她连一句「喂」也没说，语气透着笑意。
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打来。
郑月娜愣住，「珊珊姊，你怎麽会……」
「我知道你们被放假了。」她说，「忽然多了这麽多闲暇时间，你要是没仔细考虑我之前说的，那可就不像你了。」
郑月娜微微一笑。
「之前我说的话，你都想明白了？」
郑月娜下意识点头，回答：「有，我已经想通了。」
「那很好。」
「所以，我想打电话，向你道谢。」
「只是道谢？」珊珊姊问。
郑月娜不懂意思，有些慌张地问：「怎、怎麽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做？」
「我会去找苏老师和Laura老师，」她说，「请他们帮我。」
沉默了半晌，只闻电话那头传来笑意——
「何必找他们？」
「比起他们，有更适合的人选。」
郑月娜彻底懵了。
想加强实力，找老师难道不对？
「……谁？」郑月娜纳闷地问。
「我。」
当李珊珊真的出现在音河的练习室，郑月娜还是不敢置信。
李珊珊脸上脂粉未施，一身轻装，淡粉色的运动外套和再普通不过的运动长裤，却仍透着优雅从容的气质。
「珊珊姊……」
李珊珊走进练习室，四处张望，露出笑容。
「这里真的不错，你们很幸福。」
「等等，珊珊姊，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是认真的吗？」
「当然。」她嫣然一笑，「不然我来做什麽？」
「可是，你那麽忙……」
刚在电话里，她扔了一句「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还没等郑月娜搞清楚状况，她竟然真的来了……
「忙？」李珊珊又笑，「你没看网路上都说我过气了、只能转战幕後？」
郑月娜不敢回答。
「别紧张。」
珊珊姊到处踱步，还对着地板用力踩了几下，接着又凑近练习室的镜子，哈了一口气，用手指画了一个笑脸，又举起袖口，一把擦掉。
「反正写完你们出道专辑的歌，我手上暂时也没什麽工作了。有节目发我通告，我全都拒绝了。」
郑月娜乖巧地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传奇天后在练习室里又蹦又跳……
她是愈来愈搞不懂珊珊姊的个性了，举手投足看似大家闺秀，可有时又透出一股古灵精怪的气质。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必亲自……」
李珊珊转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找苏彬跟Laura替你特训，公司还得额外帮你付钱。找我，我一毛钱都不会跟你们收。」
「这……」
「怎麽还是这种表情？难道你不希望我来？」
郑月娜慌张地摇摇手，「不是，绝对不是！」
「那就好了，不是吗？」李珊珊笑着走过来，「一个真正亲自征服过舞台的人，比他们更明白你需要什麽。」
郑月娜愣愣地望着她。
「别看我是唱情歌起家，我一开始的定位可是唱跳歌手。」李珊珊眨眨眼。
「在我那个年代，实力就是一切，表演都是唱现场，要是唱歌不小心破音，这场表演就算彻底失败了。当年公司不重视我，慎心是个菜鸟，也帮不上我什麽。於是我就靠自己一路摸索，土法炼钢，倒也真让我练出一些心得来。大家说我歌声稳定，肺活量惊人，其实那都是我一步一脚印走出来的。」
郑月娜听得入神，一股尊敬之情油然而生。
「不过，人人都想红，哪怕代价再大。」李珊珊的目光沉了几分，「所以大家都很努力，圈子很竞争。我拚了命练习，但别人也一样在努力，差别在於谁红了，谁就此淡出。」
说到最後，李珊珊再次微笑：「所以，这没什麽好说嘴的。事实上，这是应该的，甚至可说是最基本的一环。」
郑月娜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的方法没什麽技巧可言，就是拚了命往前闯。遇到挫折，就一头撞上去，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郑月娜莫名感到紧张。
「如果你信任我，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郑月娜静默半晌，接着望着李珊珊，露出灿烂笑靥。
「当然。」她说。
李珊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月娜，你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吗？」
「……什麽意思？」
「你从此刻开始，不再只是MoonNA，也不再只是郑月娜。你会是我的学生，而成为我的学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更不可能有『放弃』两个字。即使动摇、即使偶尔遭遇难关，也不可以放弃，连想也不行。因为，唱歌、跳舞、站上舞台——这会成为你的使命。」
郑月娜轻轻一愣。
这个瞬间，她想起了这两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自己只是为了翻转家境、让妈妈和星洋都能有更好的生活，她才选择走上这条路……
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否该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
直到，她亲自站上舞台，感受那股热情和共鸣。
她终於明白，自己深爱这份工作。
而此刻——
李珊珊，说这必须成为她的「使命」。
「你准备好了吗，月娜？」李珊珊微笑。
「是。」郑月娜漾开笑颜，「我想，我准备好了。」
很神奇地，她竟没有半点犹豫。
即使出道不顺遂，满怀的期待落了空，她却没想过要放弃。
从来没有。
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不曾有过。
『只是，你也得好好想想。』
她想好了。
虽然不希望事情真的演变成那样，但就算许尧光真的决定离开、就算他真的丢下她一个人……
她也不会迷失方向，更不可能就此放弃。
没有了阳光，月光依然存在。
因为，以自身的光辉照亮世界、照亮舞台……
这是她的使命。
「何总：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麽样，但总之，我会继续走下去。这就是我的答案。」
看见讯息，何谨言轻笑一声。
「是看到什麽，笑得这麽开心……还是你喝醉了？」何慎心打着方向盘，睨了一眼副驾驶座的男人。
他刚结束一场饭局，喝得不多，但身上仍透着一股酒气。
歛去笑容，收起手机，何谨言手指轻轻碰在眉心，没有回应。
「谨言。」
「嗯？」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何谨言看向她，「你这什麽逻辑？」
「你最近有点反常。」
「恋爱会让人反常？」
「都是这麽说的。」
「难怪。」何谨言煞有其事地说：「你和沈行初谈了大半辈子的恋爱，就没见你正常过。」
何慎心挤出笑容，语气阴森：「……何谨言，你想死不用这麽麻烦，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