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天上学时甩不掉楚西,放学後倒没这烦恼。
楚西理所当然是大忙人,早上到底是赶早蹭她饭还是一早就职务缠身,其实很难说。
所以放学後不见人影,人家西才干各种大事去了。
楚北很感激,那个鬼才越忙越好,请继续丰功伟业。
放学後她也一路买零食回家。一出校门通常第一家是糖炒栗子,看季节还有蒸花生或菱角可选,健康美味。
身边又来了一个顾客,高个子挡住夕阳,楚北没怎麽注意,饥渴的眼光黏在她那锅快好的栗子上。
「我天天经过,从来没买过。」
只有三分知觉留给四周的楚北花了足足五秒才听进这句话,呆呆转头一看——
商晏奇?
「班长⋯⋯今天好早。」
以前她都是放学第一个咚咚咚跑离教室的那个,对其他同学的状况不甚清楚。
回家後大快朵颐时偶尔上去班上群组,知道最近冒出好几个读书小组留到七八点,其中最抢手也门槛最高的自然就是班长大人领头的。
商晏奇是本班学霸国不容置疑的霸主。
听说下个月的全校自然科学机智问答争霸赛,高一有胜算挑战学长姐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此外什麽班务啦、校际比赛啦、联络师长啦,足以把他压死。
现在想想,这人不是该进学生会吗?怎麽有空去登山社发矿泉水?
让他当班长都有点糟蹋之嫌,人家的脑袋该想世界级的东西。
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前往某资优VIP强化课程之前,需要补充营养。
商晏奇:「我好像没有准时放学过,今天心血来潮就跟大家走了。」
楚北同情:「班长辛苦了。」
⋯⋯还包括自习点名,然後帮翘课的放水⋯⋯
「上次对不起喔!」她先自首为上策:「我翘了自习课。」
还跟人家推说自己要跟同桌吃下午茶,结果海清玉也缺席该怎麽圆?
商晏奇微笑,「社团活动完大家都很嗨,後面自习本来就效率低,就算全班翘掉我也不奇怪。」
但你没翘啊?
她可不敢问下去。
老板把栗子给她,「同学要多少?」
商晏奇:「也来一份大的吧,一起付。」
楚北递钱过去的手在半空打停,然後没命地塞给老板。
「不行不行!不能让班长请!」
老板顺手收钱,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现在她想到请客两字就连结到好不容易躲过的灾难,一时间本能拒绝。
其实是跟她本能相反的反应,但人要记取教训!
「这又没多少。」商晏奇微笑,似乎不以为忤。
他是不是觉得她反应过度?楚北有些窘。
「呃⋯⋯谢谢,我先走了。」
「我找你有事。」
她生生打住步子。「⋯⋯有事?」
他没有马上回答,拿过栗子付钱後,领头往路上继续走。
这下楚北没办法溜,好奇心也不允许,只好跟着。
「我想找你参加我们的读书小组。」
「什麽?」她没管住自己的嘴,赶紧加上:「班长,我⋯⋯有组了。」
其实没有,但她何德何能进他的组啊!连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这种程度别说是搞懂他们的题了,连他们说的话都可能需要翻译。
商晏奇:「跟海清玉?」
海清玉?那是他好心想帮她指点一下,顺便跟哥哥们交代,算不上什麽读书小组。怎麽被商晏奇看到了?
正要解释,转念又觉得认了也好。
「呃,对。」
「那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吧,我们刚好缺两人。」
怎麽会这样?
「班长⋯⋯你应该知道我上次月考的成绩吧?还有海清玉的。我们好像不该进你的组。」
「读书小组就是要帮助大家一起进步才组的,不是吗?」
「但我们进步的空间不一样啊!」
商晏奇又微笑,楚北觉得那种赏心悦目的笑应该收钱才对。
「这样说好了,身为班长,我觉得分组不应该照成绩分,因为结果是成绩高的继续钻研离满分没差多少的那几分,而成绩低的却必须自求多福,连问都不好意思。」
原来是身为班长的博爱精神啊。
「班长真负责。」她佩服之余,还是惶恐:「但是我觉得进高分组压力很大。」
她是不是太不知感恩?
「每个组就该各程度的都有,而且学习程度有时只是进度,每个人在不同时段会有不同的进度。」
她真的很感动,商晏奇这样的高人不嫌弃他们凡人,不是每个学霸都能做到的。
问题是她的经验丰富——被三个高人努力要打造成小高人的经验,岂止是惨痛二字可言!
她敬谢不敏:「班长,我觉得还是不要好了。不然我帮你问一下海清玉,说不定他有兴趣。」把那只拿来垫底。
商晏奇风度奇佳,还是不失笑意:「好,你也再考虑看看。」
她宁可放学後继续吃胖,也不想留校来拉长啃书的时间。人生苦短啊!
「谢谢班长,那我先走了!」没等商晏奇回话,抱着栗子脚底抹油。
到了第二站排豆浆珍奶的时候,楚北虚心检讨。
自己是不是全班倒数啊?搞到林导师面谈、班长提携、连海清玉都来指导?
好像不能再混下去了。楚西已经在林导师那里掀了底,她下次月考没起色,就等着楚西向家里请兵吧!
那她真的就是把自己作死。无论哪个哥教都会是酷刑,她一个钟头都熬不过。
不行不行,她要振作,要起死回生,要化不可能为可能!
哀兵般啜着珍奶,比平常绕更远的路去找一家新开好评的素卤味店,心情不好时绝对要吃得更好。
路经陌生的小巷,忽然看到有人推门踉跄而出,门弹回之前里头传来妇人的高声怒骂。
「⋯⋯你怎麽不去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跟你老子一个样!⋯⋯你敢再回来,我打死你!⋯⋯」
高大的身影好似直不起身,白色的上衣沾的是⋯⋯血?
楚北来不及细想,直直跑过去,在男人身前打住。「呃⋯⋯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那人抬起头来,她吓一跳——这不是男人,是个男生,还是她认识的男生!
胡义,向来流里流气的神情不见了,脸上乌青一片,右颊上还有一道血痕。
身上更糟,长裤和上衣好几个绽开之处伤口清晰可见,不断涌出鲜血。
简直不能跟那个一向跩得气人的胡义联想在一起,但如假包换正是他。
她不再犹豫:「你得上医院才行!」
她手机刚掏出来就被他抢过去:「不要你管!」
「还来!你别胡闹!」她奋勇跟他抢,他虽高大,毕竟受伤不轻,握手机的手被她攫住——
哐啷一声,手机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身首异处。
「你——」
「你给我滚远一点,老子现在你惹不起!」他恶狠狠地推她一把。
她往後蹎了几步,差点跌在地上。
「你这人很莫名其妙!」她火气也上来,咬着牙说:「告诉你,现在的你我打都打得过,不信就来试试!」
「你敢再过来一步,别怪我动手!」他满脸戾气向她跨一大步。
楚北觉得胸前有些温热,低头看竟是他的血,沾湿了她的前襟。
这让她心一横:「胡义,今天要不我被你打在地上等路人叫救护车,要不你现在就跟我上医院,你选吧!」
她扑上前就死命揪住他淌血的上臂,强健的肌肉又湿滑得让她用两只手也差点抓不住,但楚家的脾气可不是常人能抵挡的。她拼了!
胡义似乎没料到她力气大得出奇,放话还比他狠,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接着上臂痛得让他叫出声,人已经被她往前拽了好几步。
他回过神来时又想扯开,他们已经跌跌撞撞出了巷子,好几个路人惊诧注视。
「请帮帮我们!我们受伤了!」楚北乾脆放声尖叫,断绝胡义的想头。「我们流了好多血!手机也掉了⋯⋯请帮我们拦计程车,拜托!」
好心路人看到这麽个娇小女生求助,两人衣服上都是血,飞快拦下车来,一位大妈还跑过来想扶她。
「请帮我扶一下我同学,他真的受了重伤!」
大妈稳稳架着胡义,这下他哪里也跑不掉,狠狠瞪着楚北,但一脸的伤让他的龇牙咧嘴看起来疼痛大於凶狠。
把他塞进计程车,大妈问:「要不要我陪你们去?」小女孩看起来多可怜。
「啊,没关系,我们还能走,到医院就没事了。阿姨,真谢谢你!」
车门关了,飞快在车阵中穿梭。
「你这个——」
楚北截断胡义:「司机先生,我同学好像很痛,麻烦您再快一点好吗?」
「你们的伤⋯⋯怎麽不叫救护车啊?」年轻的司机边超车边从後视镜瞄他们,似乎有些後怕。
「这里离医院很近,还是马上坐计程车快,而且我们年轻力壮,不想浪费医疗资源。」楚北又加:「弄脏您的车,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椅子上都有铺毯子。」医院很快到了,司机松了老大一口气。
「不用找了,谢谢!」塞了近一倍的车费给人家。
接着几乎是把胡义揪出车的,手不敢稍有放松怕他跑人。
「靠!你这个疯女人!」他跌下车後又开骂,「你到底管这麽多干嘛?」
「今天你是陌生人我照管。」楚北把他拉进急诊室。
护士接管以後胡义就乖了,楚北知道他其实就是不愿惹事,一开始才胡乱赶人,不想她介入。
但现在他在医院,不想事情闹大就得乖乖接受治疗。
他不想楚北管,也情有可原。楚北想起那个女人的尖声谩骂,心里不禁一缩。
急诊室里医生问:「怎麽弄的伤?」
胡义抿紧嘴,脸色沈郁不愿回答。
楚北:「有两个小混混想抢我们,我同学跟他们打起来,他们看到有路人来就跑了。」
胡义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她。
「报警了吗?」
楚北一脸心有余悸:「我想⋯⋯还是算了。我同学很能打,他们也受伤了,我怕警察会说是斗殴,我们反而遭殃。」
楚楚可怜地又加一句:「我爸一定会骂惨我,说我乱交朋友。」
胡义眼睛睁得更大,像真的看到疯子,接着好似终於听懂最後一句,双眼又朝她射飞镖。
「你这麽小个子,走路小心一点,不要抄小巷。」
「好的,谢谢医生。」
全程胡义没呼过痛,楚北倒看得牙齿发疼。
医生看楚北没事,处理完胡义就放他们走了。
一出医院,胡义就沉声问:「还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