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雲 — 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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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翎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翌日清晨,依雯又起了个大早,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甫叠完被褥,依雯就入房察看唐翎睡得怎麽样,恰巧撞上了唐翎姑娘清醒时分。

「我给你把把脉。」依雯闭上眼,仔细感受唐翎脉搏地跳动。昨天吃完粥之後,唐翎的身体就复原得很快,大概再过几天伤口不疼了便可以下床走动。「饿了吗?我去做粥。」

不等唐翎回答,兴许也知道唐翎不会回答,顶多又是闭上眼点点头之类的。依雯把小瑾喊起床,让她去搬材打水。小瑾大概是昨天晚上兴奋过头了,与依雯相比显得有些精神不继,像个死屍般不情愿地动身。

昨夜为了求快,倒是一把白米撒了就下锅了。依雯想来现在有得是时间,不如做一点药粥,也让唐翎能补补元气。小瑾炊火的同时,依雯便去抓些药草切成细末,连同白米一起煮成。

「来,坐起身比较好消化。」依雯拉住唐翎的手协助她坐起身,自己吹了吹还热呼的粥,将汤匙凑近唐翎嘴边。「这次我给你加了一些草药,有些苦,不过可以助你快速复原。你忍耐些。」

唐翎乖乖地将粥吃进去,脸上没有一点难受的滋味。眼神镇静无精打采。若不是依雯已经观察唐翎少说半个月,她还真以为唐翎觉得哪儿不舒服所以病恹恹地。或许杀手就是要如此面不改色吧,依雯心想。

唐翎并不急,即使是粥她也慢慢地咀嚼。依雯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并不急着喂。喂着喂着,唐翎突然看见寝室门後有双眼睛而正在偷偷瞧着这里,一个眼神对上了,那小脑袋儿又哇哇叫地一溜烟逃窜到了门後。

「那是徒儿小瑾,她有些怕生,请不要在意……」依雯大概也明白为何小瑾会如此惧怕唐翎,即使受了重伤、身为伤者,唐翎的一举一动仍然未减寒意,依旧是如此怀着距离感。她也不敢再说话,闷不吭声地喂完了粥,便扶唐翎躺好休息。

「师妹,令羽姑娘人还好吗?」二师兄还未问候,脚就先踏进了房门,神情不仅是急,还有些凝重,像是与唐翎有什麽血海深仇。

「还好,我刚喂完粥。」

「抱歉了,令羽姑娘。我知道你有伤在身,但我还有几个问题必须要先问清楚。」二师兄欠身,打个礼貌之後便是急促地一长串话,似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仅是想问,令羽姑娘这次来到我万花谷,究竟所为何事?」

唐翎并没有任何打算回应的意思。

「这是急事!」二师兄的语气有些震怒。「你杀了那名同门,如今她坟上旁的树已经越来越虚弱。敢问姑娘,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

依雯有些讶然,她从没看过二师兄如此威吓。唐翎张开眼睛,斜眼瞄了一下二师兄,然後又闭上眼。

许久,才悻悻然说道。

「家丑……」

看二师兄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唐翎便要坐起身来,依雯拉她了一把。

「十年前,有一对赫赫有名的杀手。唐翎幽幽地说来。「他们有个儿子,叫做唐孓。後来这对杀手终究是厌倦了双手沾染鲜血,便化名来这万花谷避避风头。」

「唐家堡突然地就消失两名武学极高的好手,并且熟知唐家堡的消息,不可避免,掌门对他们一家下达了诛杀指示。」

「那对隐世的杀手,终究在出游长安时被人抓住了尾巴,不出一个时辰,双双中毒吐血。当时立刻送到了在长安驻紮的万花子弟身边,只是回天乏术……」

唐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些。冷不防地又咳了一口血出来。

「二师兄!」

「继续说。」

「後来唐孓被接回堡内,掌门看上了他的血统,便告知他父母潜匿在万花谷的事迹败露,被万花谷的弟子下毒杀害。藉此收他为门生,意欲栽培一番。」

「三年前,唐孓遇到了令他为之心动的姑娘,荒废了学技。掌门眼见自己的得意弟子葬送在这些小情小爱,便施了些伎俩,毒害那姑娘。」

「说巧不巧,那一年正好有你们万花谷的先生来唐家堡作客。同样地医术,同样地死法。令唐孓痛不欲生,誓言与万花谷绝不两立。後也无心修习,将心思全放在了复仇上。」

唐翎又停了下来,咳得有些严重。依雯知道她劝不了二师兄的固执,只能心疼地递来了水,并轻拍唐翎的背,只盼那些血水不要卡在咽喉里。

「唐孓消失了整整半年,掌门早於半年前下达了追杀令,唐家堡内却没有一个人寻到唐孓的去处。後来得知,这些日子他与五毒交往密切,多半是修习怎麽施蛊。」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掌门给我的追杀令。才化名潜入这万花谷寻找唐孓的消息,我知道他会来。他想把祸事带给万花谷,无论何种手段。」

唐翎静静地喝了一口水,不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那次你发现水被施蛊,正好是你了解的蛊,便去山上投解药,受到了唐孓的攻击?」二师兄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

「正是。」

「那次鹌鹑毒发,是否这唐孓想对动物施蛊攻击村子,却受到你的攻击受伤落荒而逃?」

「确实如此。」

「那次意欲纵火,也是唐孓干得好事?」

唐翎不再说话,只是颔首

「先代全村向您道谢,方才有些不敬,还请见谅。」二师兄连忙行礼,口气却不改严肃。「另有些事,不知可否向姑娘请教。」

唐翎没有答话。

「姑娘可知道这蛊?」二师兄从袖中掏出一块木头,木头上沾染着黑色黏液,缓慢地从隙缝间流出。没有腐臭,可是依雯怎麽看都不好受。

「不甚明白……」唐翎觉得有些头晕,大概是说太多话、也可能是咳太多血。一个眩目不支险些晕了过去,所幸依雯在旁扶住了她。

「二师兄,够了。」依雯协助唐翎躺平,语气有些不悦。

「好,我问完了。告辞。」

二师兄可急坏了,当初埋葬唐孓的地方不仅仅是有些异状而已。他探查过了,这些蛊该会随着生命而传染。唐孓死了,於是蛊从唐孓身上移植到树上,吸取树的生命力。现在这棵树死了,蛊又会移动到另外一颗树上,如此放射扩散,若不尽速加以制止,必定会波及整个万花谷。

甚至扩散到整个中原。

或许他有些小题大作,但万花谷之灾是不可避免的。他已经受不了大师兄磨磨蹭蹭地举动,恐怕谷主也不觉得是什麽大事,他要直接拿着树根去见谷主。那周遭的树木,已经全部染上这种蛊了。

依雯刚巡访完整个村落,也跟孟氏夫妇道声恭喜,回到凉亭却只有大师兄看着景致发呆,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出事了。

「二师兄呢?」

「他回三星望月了。」大师兄有些不想多谈,声音有气无力的。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继续发呆。

话刚说完,就见着二师兄身後跟着师父朝这里走来,依雯和大师兄先行个礼给师父请安。还来不及回礼,师父就跟着二师兄的脚步匆匆走向埋葬唐孓的小土丘,旁边的树干枯黄,叶子已经零星不剩多少。

「还没死。」师父观察了一下这棵树的状态,虽然虚弱,但是还存有一点点的生气。「它不会死,这蛊还需要让枝头提供养分。」

「师父,你可见过这种蛊?」

「没有,我也不晓得这蛊什麽习性。不过势必会影响不小的范围。」师父取出一个瓮,将那些不明的黑色汁液收集起来,并且小心地不要碰触到。「这大概是树受蛊影响分泌出的菌丝,你说你们当初用火烧过了?」

「是,全部烧过一轮。这蛊显然耐热。」

「好。在不确定会产生什麽影响之前,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那个村子。」

行如一阵风,师父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半点招呼地就回到了三星望月。徒留下有些愕然的师门三人。

好事才过,坏事便接着来。如今他们带着一个伤者,一个婴儿,要挪动还真是有那麽一点不方便。况且即使离开这个村子,也不晓得能移到哪去。

「既然师父都说了,那我们也不能怠慢。师妹,你去通知大家这个消息,三天後我们立刻动身。」大师兄面不改色,如果自己先慌了阵脚,那怎麽带领这些村民们安然无恙。「我去问问附近村子还有没有空,师弟,你也先去收拾收拾我们的东西。」

前脚刚走,大师兄似乎想起什麽又折了回来。「还有,这村子附近的林木,也尽快的烧一烧,以策安全。」

依雯尽快通知完村里,并要大家不要惊慌,还有三天,先把行囊收拾收拾。也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心里,还有三天,唐翎应该是可以复原。

她一边想着自己有什麽重要的东西要收拾,一边吩咐小瑾把书柜里的草药各取一些出来包好,自己则决定要带上薰炉以及那本记载香的书籍。

「三师父,那花儿呢……」小瑾收着收着,看到了桌上开得灿烂的百合花,有些失落地眼神,态度失落。

「小瑾,对不起,花可能无法全部带走了。但师父一定会带走这株百合,好不好?」依雯哄着小瑾,手温柔地擦了擦小瑾的面颊。「还有三天,我们慢慢收拾,如果还空出来,我们在多带几株,好吗?」

小瑾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师父有些渴了,小瑾要冲茶给师父品品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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