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看考场？」考试前一天早上，周日和这麽问我。
「你知道要怎麽去吗？」
「嗯。」
我点头答应，从铅笔盒里拿出几天前发下的准考证，凝视几秒，吸了一口气。
「在紧张呀？」
「你不会吗？」我下意识用手挡住了大头照的部分，仓皇的反问道。
「不太会，要是连我也紧张，你要怎麽办？」他始终面带微笑回应我，看他的模样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我也想像你一样。」我对着他苦笑道。
他耸耸肩，仍旧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他笑起来比吕视知要多出几分平静，也深沉了一些。
由於考试的缘故，学校中午便放学了，不过考场要到四点过後才开放参观，在那之前有一大段空闲，或者该说自我运用的时间。
「去吃饭吧。」他像饿了很久的小孩，书包已妥妥的背好，整个人也包得厚厚实实。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散乱的桌面，立刻匆忙的将东西一把扫进书包，一面说着「等我一下」，一面将外套拉链拉上。
「班长，你等一下会去看考场吗？」
「我妈会载，先走罗。」
教室的另一边是吕视知和他人的对话，他的语气听来有气无力，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不在吕视知的状态上，这点是最显而易见的。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觉得紧张？
「你变得比较在意他了呢。」
「有、有吗。」我连忙收回视线，露出僵硬的微笑。
「看得出来，要是他晓得，会很高兴吧。」
「你是不是……知道甚麽？」对於他一而再的意有所指，我终於忍不住提问，要是再不开口，不知要惴惴不安到何时。
听了我的疑问，周日和顿了一会儿，说了句「好饿」。
★
我们坐在麦当劳二楼，速食店特有的味道令人熟悉，连带给予一股安心感。我看着对面正喝着大杯饮料的他，心里想着他是否会继续方才没到底的话题。
「我知道班长喜欢你，除此之外嘛……他送了你特南克斯的吊饰，就这样。」似乎是闲下来了，他放慢了喝饮料的速度，将焦点放回我身上，语调平淡的说。
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会有种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意外的感觉，也找不着反驳之处。
「噢……噢。」我似乎也只能如此回应。「你看得出来呀。」
「稍微细心一点观察就会发现，何况我和他……认识又相处这麽久了。」
「也是。」
「你在附和甚麽啦，这时候不是该反省自己的粗心大意吗？」
「反、反省……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甚麽。」
「跟他绝交？」
「我不讨厌他呀。」
「那麽顺其自然吧。」他晃了晃只剩冰块的纸杯，双手一摊，眨眨眼，笑的时候微微露出几颗牙齿，表情十分可爱。「我有从班长哥哥那儿听说了一点你们的事，但我也不是完全相信，其他我就不随便臆测了。」
我怎麽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吕视知的哥哥？既然没见过，他又何以得知我的事？
还真让人有些糊涂了……
见我一副想不透的苦瓜脸，许是心软了，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反正时间还早，讲这些也花不了多久，且听我随口说说吧。」随手拈来一个开场白，他挺有当旁白的天分。
「他说圣诞夜那天，弟弟的脚步声显得十分雀跃，估计是和哪个女孩子一块去做了甚麽。」没有前情提要和来龙去脉，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替他证实这话吗？」
这的确不是假话，可要我亲口承认也有些别扭，要是吕视知必定能大方承认吧。
「看你的反应，也用不着听你回答了。」
「那我就不说了。」总觉得又被他摆了一道，且此时的我对他再也没有秘密。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八卦的人，但一直憋着也不爽快，就当作闲聊，而且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算得上是件好事吧。」他保持一贯的悠哉，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说他喜欢我，但我没有说好。」我仍旧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该说是自己藏不住，还是我想告诉他呢。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表情也不惊奇，只在几秒钟後眯起双眼，笑咪咪的说了句「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我有些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最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望着他，他看着我，气氛尴尬归尴尬，我却不希望时间再往前。
「你怎麽这样呆滞。」
似乎是渐渐习惯被人这麽说，我不再错愕，用力眨眨眼，笑笑的回了声「有吗」。
「这麽说或许有些失礼，你想变得灵光些吗？」
的确是挺失礼，可他也不只一次失礼，也许次数多了便不算失礼了。我点点头，也不生气。
「多灵光？」
「也不用太过啦，别再被你说呆滞，就算只有脸用来骗人也不错。」我苦笑了下，心里也没有明确的定义。
「我标准很高哟。」
「感觉得出来，和你要好的人都满伶俐。」吕视知、廖澄华，甚至是会去亲近他的梁可奈，一派全是不能再优秀的人。
「你可以做特别的那一位。」
我从来没当过甚麽特别的人，作为一个等闲之辈，我已做好在各种场合之下被忽视的准备，虽仍难逃失落，多多少少也习惯了。
「——我也想呀。」
「真的啊？那就是你啦。」他笑得简直温柔过分，又或许是自己的少女滤镜太过强烈，看甚麽都是粉红色。
他同时肯定了我的驽钝与特别，前者已听闻太多遍，後者则是头一回，我全聚焦在这儿了。
我也想摆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於是学起梁可奈那样提起嘴角露齿微笑，周日和仍维持前一刻的笑，我应该是成功了吧。
「你在模仿梁可奈呀？」
一下就被看穿了……「看、看得出来啊。」我搔搔头，十分不好意思。
「虽然一点也不像，不过的的确确就是你学梁可奈的模样。」他眯起眼，毫无具体根据却又信誓旦旦的说。「你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难道你不喜欢？」
「怎麽可能说不喜欢。」他大笑道，八成又是失礼不失礼的缘故。「每个人有适合自己笑的方式，你像平常那样囧囧的笑也很不错啊。」
听见他的话，我似乎又露出了他所谓囧囧的笑，因为这时候他没有再多说甚麽。
挺好的。
「我们早点去考场吧，要是路上塞车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