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美式後，起身扣上西装外套的口袋，「抱歉，公司还有事我必须要走了，虽然今天是我讲得比较多，但还是很高兴能跟你说说话。」接着他走到我面前，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其实啊，我跟晏玲在你高中事情爆发前就已经分手了。」说完，我还可以听到他很轻的笑声。
我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他似乎得到他想要的反应而满意的笑了笑，「刚才说的话有真有假，我在你们的事曝光前她就主动跟我提出分手，说我们不适合，别再担误彼此的时间。後来事情发生後，她没了工作，但我还是爱她，跟她提了复合，说我不会在意那些事，我可以当她的避风港，只要她需要我，我都会在。」接着他眼里闪现一瞬难过的表情，「但她很诚实的跟我说，她的确对你有动心，不能再跟我在一起了，她不想那麽自私地利用我，说我们的缘分或许就到这边结束，我们都该放下彼此，向前走了。」
他把手放在我肩膀，捏了一下，然後认真看着我的脸，「唉，你真的长得很帅呢，过了八年还是一样，要是我是女生也会喜欢上你吧，输给你真是心服口服了。」
我被他搞得脑子很乱，前面说他们还在一起是假的，高中就分手才是真的？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我真的搞不清楚，只知道我被他捉弄的很彻底。
「你到底想说什麽？」我扯着他的领子低声说，被他捉弄真的很不爽。
「想跟你说，好好倾听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他不慌不忙的拉开我的手，没有因为我扯他的衣服而不高兴，「这八年间，我们还是朋友，她回不到学校教书，只好在补习班任教，我如她所说向前走了，甚至要结婚了。」他给我看戴婚戒的左手，「但她其实一直都没向前，纵使这几年来有许多追求者，但她全部拒绝了，我知道，她还在乎你，而我跟她还是朋友，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帮她，也觉得你需要跟她谈谈。」
「没什麽好谈的，而且我也有女朋友了。」我把头撇过去，不想看向他那双会看透我的双眼。
「我又没叫你一定要跟她在一起什麽的。」我从玻璃看到他无奈的倒影，「当初她走得太匆忙，你们很多话没说，你一定对她有许多误会，埋怨她很久，如果你不跟她好好谈一谈的话，高中的事会像鱼刺一样一直哽在你喉咙，永远不会有过去的一天。」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拿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络我，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帐单到柜台结帐。
在他离去後，我喝完桌上的咖啡还是无法理清我的思绪。
我现在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麽？还喜欢她？
当学生给我看她的照片时我的醋意发作；当李书扬跟我说他们早就分手时，我心里的惊讶，甚至有一点点的高兴。
我其实还喜欢她吗？还是这只是久别重逢後的一时怀念的情感而已？
那我对杨雨晴的感情呢？能说放就放吗？
怎麽可能。
认识了她八年，交往了五年，从一开始觉得她是烦人精，到後来习惯她充满我的生活，我怎麽可能对她没感情？我怎麽可能不爱她？
可是我真的能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丢下她不管吗？在一起之前她被我拒绝那麽多次，在我看不到的时候独自一人偷偷难过，我真的忍心让她再让她难过吗？
方昱程，你真是王八蛋一个。
八年後的我，不再像高中时那麽敢爱敢恨、勇敢追爱、不怕失去一切；现在的我，要顾虑的事变多了，再也无法像高中那样任意妄为了。
我到底该怎麽办？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杨雨晴看着墙上的时钟，「你今天怎麽那麽晚回来？」
「路上遇到个老朋友，喝了咖啡聊了一下。」我很自然的撒了谎，随即马上後悔，以前从来没有任何秘密的我，如今怕伤害她，遇到老师的事就会对她说谎。
我知道她在高中就知道我喜欢过老师的事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谁那里知道的，但她不在乎我的过去，接受了这样的我，我是不是也该对她坦承，把伤害尽可能的降到最低？
「是喔。」她放下手上的菜刀，认真的望着我，「你有朋友？」
「有啊。」我不知道她想说什麽。
接着她嘴角一边上扬，偷笑着说：「我以为你的朋友只有跟宇翔学长、若凌学姊和新伟学长他们而已。」
「没礼貌，不要以为我没朋友好吗？」我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抱歉抱歉。」她整个笑出来，一点歉意也没有，「因为你真的太难相处了，所以很难相信你有宇翔学长他们以外的朋友。」
「这是你对学长讲话的态度？嗯？」我走向前捏住她两侧的脸颊。
「没、没有啦，对噗起，别再捏惹。」她因为被我捏着脸颊而发音不清楚。
「知道就好，下次再这样的话，绝不饶你。」我满意的放开她。
这时，她垫起脚，双手勾着我的脖子，施力让我弯身倾向她，她给了我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我整个人僵住了，在老师出现後我一直没对她有亲密举动，为的是在理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前，不再伤害她。
现在她突袭我，还笑得那麽开心，我对她的愧疚感就又多了一点。
她放开我，看着愣住的我，俏皮地吐舌头，「怎麽样？不是只有你会偷袭喔，这是回敬你在大学毕业时偷袭吻我的那次啦！」
「那麽久的事不要记那麽清楚，真爱记恨。」我尽量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当然要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她理所当然地说，眼神里有着无比的认真。
「杨雨晴，我搞不懂，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并没有你想的那麽好，这八年你应该都知道吧？」我垂下眼，不敢面对她的目光。
「我知道你并不像你的外表那麽完美啊，你个性很差、嘴巴很坏、爱碎碎念，别人需要帮忙时虽然你会抱怨一下，但最後还是会帮忙；在系上聚餐时我被灌酒，你明明看起来就不爱喝酒，却为我挡酒，让自己身体不舒服；我大一被院长欺负那次，你毫不犹豫、二话不说的来找我，让我躲进你的怀里放声大哭，告诉我我很棒，不必为那种人难过哭泣。」她想都没想说了一大串我觉得不重要的小事，「你不完美，有很多缺点，对别人好却不会对自己好，有时候真的让人很生气、很心疼，所以我想好好拥抱这样满是伤痕累累的你，想让你的雨季停止，往後的日子世界都是朗晴。」
我在她的眼里，真的有那麽好吗？好到她会替我生气、替我心疼、替我难过，甚至在我的世界里替我撑起一把伞，努力让我的世界放晴。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今天特别坦率呢，好可爱喔。」看到我难得坦率的反应，她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我左边的脸颊，把我当小孩看。
「好了，快去洗手吧，我汤快煮好了，等下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好。」我乖顺的回她。
在我无法接受老师离开的那些日子里，是她不离不弃的陪着我，给了我爱。
在我缺乏家的爱时，是她给了我一个家。
我真的有办法、能忍心摧毁现在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