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摽有梅 — 《摽有梅》一之二

正文 摽有梅 — 《摽有梅》一之二

狄家蓼岸别院前灯火通明。

那是城镇中的民众,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提着灯笼相偕来看热闹。

一时之间万千灯火忽明忽灭,满空星点也为之失色。

有些人来是纯粹凑热闹,有些人却是来看未来夫婿的。

毕竟这麽多才子良人,狄家大小姐终究只能嫁那麽一个。

距离上次梅园考验不出两日,克水和古公子就分别收到今日晚宴的通知。两人如往常偕伴而行,一样受到两侧围观众人的注目礼,还有窃窃细语。

之前的细语往往说的是:『看那!是万公子和古公子!』『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只可惜大概看不上我家闺女——』……等等之类的。

不过今日所说的,掺了些别的成分。

『古公子和万公子是很不错,但那异乡才子更是不容小觑,浑身都散发一种高贵的气息。从没在这个城内见过,说不定是乔装的贵族。』

『况且那位异乡公子身边还带着一个老乞丐,是说谁人会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这其中必有猫腻,有好戏看罗——』

说来仍是有不少话题是围绕着他俩,但多了一个高贵的异乡公子哥。古公子耳朵很灵,在脑袋中迅速整理出来自四面八方的资讯後,用肘戳了一旁的克水两下,低声说:「万兄,你听见了吗?这回好像出现强敌了。」

「那便如何?」克水倒是半点不在意。

「我一直以为,在城镇中我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就是你了。」古公子皱眉担忧道。

「你倒不必担心我,我没要与你抢。」克水平静无波的说。

「这点我明白。我是怕自己赢不过那个初出登场就这麽有话题性的异乡公子。假如我当真赢不了,万兄你可要帮忙。」

「你赢不了我怎麽帮忙?」克水困惑道。

「你要替我拔得头筹,然後放弃流局。一路破关斩将知道考试形式之後,明年再举办的招亲我也有个方向准备。千万别让我的狄大小姐嫁予他人啊——万兄——」说到辛酸之处,古公子又要没皮没脸开始吊嗓子以表示他震荡难抒的心境,而克水及时的堵住了他的嘴。

「行了行了,我会尽己所能的。」骑虎难下,只得答应了。

古公子听言反握克水的手,一脸含情脉脉望着他,激动的颤颤言道:「万兄不仅仅是我的忘机友,更是刎颈交。往後人生还请多多指教——」

克水的双手渐渐在古公子的掌中握成拳。

「要我替你做这做那,还叫做忘机吗?」克水倒是一语中的。

「什麽话,这是侠义相挺。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万兄你是最可靠的那种朋友。」古公子察觉不对,索性放开了手,但想在大庭广众下克水也不可能真的揍他,他心下燃起得意之情。

「那倒是。」最可靠的朋友这句话,克水受之不愧。

毕竟每当古公子打瞌睡被夫子叫到回答题目时,都是克水传小抄给他的。

作业写不出来、读书读不懂、读到烦闷忧郁的时候,都是克水替他解烦的。

於克水而言,就不知古公子算是挚友,还是损友了。

「若是哪天万兄需要我的时候,我定会义不容辞的在第一线。」这话说的真挚,如小狗子般的双眼又在闪闪发光。

克水轻轻一笑。

「行吧!走了。」

克水知道当他出事的时候,古公子也会为他两肋插刀的。虽然没有发生过,但他就是这样深信着。

这条路很漫长,但有话唠的朋友在侧,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蓼岸别院旁有一条弯曲的河,一路蜿蜒而下。万千灯火也在河面上倒映着,橘红色的亮光彷佛让天地间暖和了起来。

相较於不停揣测试验题目为何而有些紧张的古公子,克水赏着美景却是惬意许多。

终於走到了敞开的大门前,门前站着的是笑容可掬的节蓉。

节蓉一直都是最可靠的接待人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坚毅难摧的官方笑脸,若有人要强行进入,还有超强武力。要是打人不过,她还可以用药使毒。

难怪狄家大小姐的一切皆由她来操办。

不过此时此刻,节蓉和古公子对上眼的瞬间,她的官方笑脸浑似变得斑驳再一点点的滑落,就像姑娘家用了劣质胭脂随着汗水一抹就掉。

她鄙视的眼神毫不掩饰,嘴角勾起神秘的角度,同样艳丽的脸庞却像是换了人似的,这也让一旁观戏的克水不寒而栗。

「万公子、古公子。」她有礼欠身,在说出古公子时加重了语气。「宴会即将开始,请入席。」

「多谢姑娘。」克水点头致意,遵照指示跨步走入殿内。

当古公子紧接着前去时,一只素白手臂突然横在他面前,事发突然,他吓得退了几步,险些跌跤。

那手臂是节蓉的,回过神来,面对古公子的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到那个笑容古公子又嘴皮子痒了,但怎料那神情背後竟是腥风血雨。

「节蓉小姑娘,你怎可当街诱拐富家公子爷。我可是名草有主,想都别想!」古公子装作一脸担忧,紧捉着自己的衣襟深怕被侵害的模样。「万兄、万兄,等等我——」莫名被留下,还是要先叫住兄弟。

节蓉的手臂还是横在面前,没动摇半分。

「姑娘这是想霸王硬上弓啊?」於是古公子说。

「这次要上的不是弓,请稍待片刻。拿上来吧!」节蓉保持着邪美的笑容,眼都眯了起来,看得出来是打心眼里的狂喜。

她一边说,旁边的侍卫遵照指示搬了一个铁制的圆圈挡住了门口,那个圆圈还缠着白布,隐隐传出油腻味。

节蓉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呼息,火光乍现。而她把火折子轻轻往铁圈一靠,烈焰熊熊霎时围成艳红的圆,燃烧的滋滋声听起来万分危险。

「这是古公子必须先经过的关卡。」节蓉一脸正经的说,摆出『这边请』的手势,却是往火圈里指的。

「为何其他人都不用,万兄!万兄!等等我。」该不会真的要跳火圈吧!古公子张皇失措,而克水越走越远。

「等你来罗!古兄快跟上!」克水明白此时他先走为妙,毕竟节蓉姑娘大概只是想公报私仇,未必会弄到殃及正事。

哭爹喊娘都不灵的时候,古公子只能正视那个火圈了。

他死死盯着看,火舌猛烈的向他招手,他可以想像在他越过的瞬间,这些贪婪的家伙就会把他一点不剩的吞噬掉。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千金,有值得他这样冒风险吗?

古公子面有难色地看着节蓉,委屈巴巴的眨着眼睛。

「何以至此?」古公子略有哭腔。

「公子要跳不跳,别误了时辰。」节蓉还是那个笑脸。

熊熊火光映照在她素白的脸庞,让她的脸红润了起来,嘴也越咧越开……

「怎麽还没开始啊……」场内窃窃私语。

大殿上分为左右两侧,各置五席,两人一组,共二十人。

在克水进殿之前都已经自行入席,两两成对了。

克水惴惴不安的等着被刁难的古公子进场,却也只能先默默入座。

入座的嘉宾相互打量着,而这次在宴会中最吸睛的是一个穿着像乞丐的老者,这种人……怎麽也有办法混在其中?

每个人在心中不停揣度,此人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让人破例入内的吗?

而坐在那乞丐边的是一位穿着一袭水蓝色的俊朗男子,他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乞丐,像是要把他看穿了。

「魔尊,都是你啦!这什麽伪装,反而更引人注目。牛酒也可以伪装成俊青年啊!」牛酒尽己所能把自己缩小,用破败的衣物遮掩,彷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了。

「小牛酒,这你就不懂了。拥有俊皮相可是会被人意淫的,本尊不希望小牛酒遭受此种对待。」魔尊淡然一笑,理所当然地回应着。

「现在每个人都看这,这真不是个好法子……」小牛酒好委屈,她可是美丽优雅的千年玉石琵琶精,不仅要伪装成男性,还要伪装成老者,变老者就算了,还要着这一身乞丐衣……

不过当初也是她在城口看见告示,亲眼看见魔尊解密,然後好奇的央求魔尊一定要破到最後一关的。

要是刚好破关,讨到个人间媳妇,那麽魔尊就不再需要她这个玩物,她也就有机会可以逃出魔尊的魔爪了。

她的算盘打的精,却没想到需要这般牺牲!

「怎麽,小牛酒。需要本尊把他们的眼都剜出来吗?」魔尊一脸不在乎的说。

「魔尊你别闹了。」牛酒紧张的拉住他,毕竟他是魔尊,要做出这些暴行不费吹灰之力。

「那你叫声池公子来听听,说完就放过他们的眼睛。不不!叫池哥哥好了。」魔尊歪头看着她,她圆圆的杏眼也正瞪着他。

「魔尊!上万岁的人了,还像个三岁小儿,你羞不羞?」牛酒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声。

「说不说?」魔尊的手轻轻地摆动着,蓝色的光晕在手中涌窜。

「池哥哥、池哥哥、池——哥——哥——」牛酒急着阻止他,没有注意音量在魔尊耳边大叫。

原本就很引人注目的两人,更是吓歪了在座的所有人。

一个老乞丐对着青年叫哥哥,这是什麽奇葩的画面?

而魔尊表示心满意足的腼腆一笑,摊手散去魔力,另一只手不安分的朝牛酒现在又老又皱的脸皮捏去。

「还是原本的好捏。」魔尊做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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