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尹伶伶与姐姐去挑了明天要穿的晚宴服,当然还是由吴秘书载她们去的,姐姐似乎无时无刻都想与吴秘书在一起,而她今下午就是这段地下恋情的挡剑牌了。
回到尹家己经晚餐时间,她没想到张雅喻会留下来吃晚餐,看她就坐在爷爷身边,这令她站在餐厅口不知该怎麽办,那里是她离开尹家之前坐的位置,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也没有人会去坐那个位置。尹菁菁自然的就坐在傅元身边,留下严城另一边的空位给尹伶伶。
「伶伶,回来啦?」尹青云见到尹伶伶没有惊讶,仅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因为早些时间已听到尹尚美跟他提起过了。
「爷爷。」尹伶伶轻轻的唤了一声。
「先坐下来吃饭吧。雅喻说今天吴妈炒的这牛肉很好吃,你也来嚐嚐。」尹青云说完对着身边的张雅喻笑了笑。
餐桌上大家闲聊着,因为尹尚美对她未来的媳妇是愈看愈满意,大多话题都是绕着张雅喻转,而有傅元在的地方也不冷场,全场都是他与雅喻两个说些在美国遇到的趣事。严城本身吃饭就不喜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虽是融入其中,但余光却不停的留意坐在身边的尹伶伶。
尹伶伶太久没有与人同在餐桌上用饭,刚拿到吴妈递过来的白饭,就只顾着吃碗里的白饭。她在英国时,几乎都是以面包或几片乾粮就解决一餐,长年下来早就习惯单一味的饮食了,况且食量也变得很小,几口白饭後也就差不多饱了。最让她在意的是,两边坐着的严城与尹菁菁都离她不到一臂之长,这让她的神经绷的紧紧,况且身边坐的还是严城,这也让她紧张到手心冒汗,连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伶伶,你怎麽都没夹菜。」尹菁菁问的正好也是严城心里所想的,虽然她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但也还是传进了严城的耳里了。
「我不怎麽饿。」今年的厌食症已经没有像前两年那麽严重了,但她的食欲也没办法回覆像之前那样了。
「脸色怎麽那麽苍白,你不舒服吗?」尹菁菁伸向尹伶伶额头的手被避开了。
「没事,可能是时差问题,有点累。」尹伶伶只想早点离开这餐桌。
「吴妈,今天喝什麽汤?」严城向站在一旁的吴妈问道,他其实是想叫尹伶伶喝点汤。
「今天喝山药排骨汤。马上来。」
吴妈没多久就将煲好的汤,一盅一盅的送到大家面前。尹伶伶本也没打算喝,但尹菁菁都将盖子给打开,汤匙递到手边,她也就将就的喝了几口。饭後大家移步到客厅时,尹伶伶就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就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里的尹伶伶翻开琴谱,左手随着琴谱上的音符在小提琴的琴弦上按压跳动着,只有这个时刻才能够让尹伶伶的心回到平静,没有人与人的接触,没有惊吓与害怕。
但宁静没有多久,就被房门被敲响的声音给打断了。尹伶伶像是惊弓之鸟般,瞪着大大的双眼从床上弹起。她没有应声,猜想着门外站着的是谁。
「小小姐,睡了吗?」是吴妈的声音。
「吴妈,什麽事?」尹伶伶将门打开,就见吴妈端了一小盘的水果。
「小小姐,少爷说你没吃什麽,要我拿点水果给你。」吴妈说的少爷应该是严城了,通常他喊傅元都会喊傅少爷,这是大阿姨第一天带严城回来时交待的。
「我吃不下。」
「小小姐,你多少吃一点,吃不下就先放着晚点再吃。你瘦成这样,我看了就心疼,在英国没好好吃饭吗?」若是真要比较起来,从小到大吴妈对她的关心,可远比自己妈妈跟阿姨们来得多了。
尹伶伶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吴妈看着这样没有生气的尹伶伶不禁眼眶泛红,将手中的水果塞到她手里道:「你多少吃一点,另外想吃什麽跟吴妈说,吴妈一定会煮给你吃。」
「吴妈,谢谢。」尹伶伶没有因为吴妈的眼泪而跟着流泪,这麽多年下来,她早就不哭了,两三年前她已经将这一辈子的泪,一口气都流光了。
「你休息吧。」吴妈抹了抹眼泪往楼下走。
尹伶伶看着手里的水果,想着这是不是严城对自己的怜悯,就像是吴妈对自己一样,就只单纯是个曾经生活在一起,看到消瘦的自己那种可怜而已。
***
隔日爷爷的生日晚宴前,尹伶伶忍着从造型师面前逃离的冲动,顶着惨白的脸任由尹菁菁的要求将她的长发给盘在脑後,然後再请化妆师替自己上了一个美美的妆。
「我的天啊,你简直就像个芭比娃娃似的,看了我都忌妒了。你完全驾驭了宝石蓝这颜,这件礼服就像天生就是你的。」尹菁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尹伶伶赞叹道。
尹伶伶局促的拉了拉礼服的胸口,她总觉得这一字肩的礼服胸口太低了。
「别拉别拉,微微露一点,很美的。」尹菁菁阻止她的动作。
就这样尹菁菁带着不大会穿高跟鞋的尹伶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僵着身子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恐惧让她握着裙摆的手窜的紧紧的。尹菁菁只当她是紧张,不断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要她别紧张。
她们俩的出现马上将周围的宾客自然而然的带向她们,伊菁菁这几年跟在尹青云身边,大大小小的宴会都出席过,以她的外貌在名媛的排行中也算是排在前头的,如今身边跟着的女人容貌比她更胜出许多,大家纷纷靠近,想打探她是谁家的千金。
「这位是尹伶伶,她也是我们尹家老爷子的孙女。来,伶伶跟各位叔叔、伯伯,还有阿姨们打个招呼。」尹尚美难得笑脸迎人的对着尹伶伶说。而站在她身後的严城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尹伶伶,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她拥入怀中,将他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他的美。
「大家好,我是尹伶伶。」她的恐惧在大家眼里却被解读为娇羞。她缓缓的将视线带过周围的每个人的脸上,最後落在尹尚美身後的人时,心脏突地咚咚咚的狂响,她垂下眼,不让尹尚美看出自己在看见严城後的异样。
「尹家老爷子可是有福了,孙子孙女都长得这般俊俏。」
「是啊,怎麽看都是人中龙、人中凤。」
「再好好培养,每个接班人都各司其职,这老爷子不就可以逍遥的养老去了。」
大家一人一句谄媚的对着从一旁走过来的尹青云说着,大家的话逗得尹青云可乐着。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啊。」尹青云客气的回应。
「可不是吗,我们家严城可是拿到了美国财金硕士与企业管理硕士,双学位的文凭回来的,这下可是准备回来帮忙尹家的事业,你们这些老战友们,大家到时可要多多帮忙我们家严城一把。」尹尚美满脸骄傲的跟她的爸爸完全反其道而行。
「会的,会的。」刚才几个吹捧尹老爷子的人,眼力也是有的,谁不知现在尹家掌权的就是这位傲气万千的尹尚美。
「不过我们家伶伶读的是音乐系,对於家业没什麽能够帮助的,到时可要仰赖个位长辈们帮忙图个出路了。」尹尚美的话让身边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目光各闪过一丝戾狠,可想而知尹伶伶在他们心中所占的地位有多重。
「原来是音乐系的,也难怪气质这麽的优雅。」站在严城身边一位三十初头的年轻人赞叹。不过若是知道他的为人,就会宁可不要他的赞叹。他是丰盛嘉董事长的么子徐时万,平时不务正业,最爱泡在声色场所,名媛里有许多人都看上他的钱,都跟他有过一段情。但最後谁也没办法将这黄金单身汉给套牢,反倒是被他玩弄後弃之不顾。
「徐三少,伶伶的气质跟你的豪气也相当匹配啊。」尹尚美不知安的是什麽心竟然想将两人送作堆。严城才刚回国,尚不知站在他身旁的徐三少是什麽样的人物,但想到尹伶伶在其他人的怀抱中,怎麽也没办法接受,身侧的拳头愈握愈紧。
「也不知尹小姐是学什麽乐器的,也让大家瞧瞧,别说都是我徐某独享其美了。」徐时万讲的像是尹伶伶已答应当她的女人似的。
「伶伶,不如你演奏一首曲来敬贺爷爷生辰,也让大家过过瘾,听听从英国学回来的古典乐是多厉害。」尹尚美昨天见尹伶伶从英国回来,就马上动用资源去查清楚尹伶伶在英国所学习的情况,昨天拿到尹伶伶的成绩单後,就不把她再当作一回事了。
「我这个俗人也听不懂,不听也罢。」尹青云沉下脸,挥了挥手。今天早上尹尚美拿给他看过尹伶伶的学期成绩单了,连续三年的专业科目都不及格,但这样不堪的事,家里人都知道即可,何需让她在众人眼前难堪呢?他阴郁的看了尹尚美一眼。
「爸,您听不懂也就算了,我们的贵客们想听呢。是吧,伶伶。」尹尚美伸向尹伶伶的手腕的手,被尹伶伶不着痕迹的闪掉了。
「我去准备一下。」尹伶伶淡漠的说完後,就转身往楼上走。若是要她和宾客交际应酬与演奏,她当然会选择演奏了,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够屏除其他的想法,在音乐隔起的一方小天地,自在安心的呼吸。
尹伶伶再次出现时已带着小提琴,她走向交谊厅上的小舞台,对着原本在弹着钢琴的老师说了几句话,老师流畅的将音乐做了一个段落结束,晚宴顿时安静了下来。尹伶伶拿起放在一旁的麦克风青涩的说道:「这首曲献给爷爷,祝您生日快乐。」
她操着标准的小提琴演奏的礼仪对台下的人们微微弯腰敬礼,转过身後将小提琴架在肩上对着钢琴老师轻轻拉着几个音调,调了调弦轴後,对着老师点了点头,钢琴起了一个音调後,琴弓落下的那霎那,悠扬的琴声缓缓的吸引大家的目光,轻快的曲目让尹伶伶轻轻的摇摆,那原本病态且苍白柔弱的脸庞,渐渐的染上些许的红润;原本空洞无生气的眼眸,此时带着点朦胧。
音乐刚下,严城就听出是六年前尹伶伶学的那首小步舞曲,他在她的眼中想找出一丝端倪,想读懂尹伶伶选择这首曲的原因,但她的眼神却像是一丝烟雾飘渺在空气中,怎麽也看不懂。
他只觉得尹伶伶那琴弓似乎是在自己的心头拉扯,自己的心随着她谱出来的音符忽高忽低,那麽多年了,他以为对她满腔的感情可以慢慢淡了,但他发现如今的自己更加的为她疯狂,而她对自己的淡漠却能让自己窒息而死,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早在六年前她对自己写给她的信毫无回应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将她忘了彻底。
「没想到,我们伶伶这样的厉害,我要不是跟她是兄妹,我就追她。」傅元不知何时到的,他难得的穿上正装,领口带着一个讨喜的黑领结。
「就算不是,也轮不到你。」严城伸手调整傅元的领结,皱着眉表示不怎麽喜欢,但或许是更不喜欢他所说的话。
「这场上怎麽就没有个让人看得入眼的小花儿啊。」傅元的双眼不安份的在会场里搜寻着,轻声的在严城耳边埋怨。
「哼,你以为是在学校的舞会吗?两点钟方向的那个痞子,你知道是谁吗?」严城虽是轻声细语,但口气却冷的像冰块一样。不过想想傅元也才比自己早回来一个月,应该也不清楚徐时万是那一号人物才对。
「徐时万,徐三少,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不过能力平平。全都是靠着自己有个有钱的老爸,在名媛圈里是个炙手可热的抢手货,换女伴比换衣服还来得快。老爸是时越百货的董事长,两个哥哥在业界里也算是悍将,可惜了有这麽好的平台,徐三少确一点也不争气,花钱如流水,成天惹事生非,要不是有他两个兄长帮他罩着,早就在牢里了。」傅元没两下就将徐时万的底细报告完毕。
「你怎麽知道的这麽清楚?」严城虽知道傅元的交际能力非比常人,但他能够在回国後这麽短的时间内,就将圈内的人打听的那麽清楚,对他可真是甘拜下风。
「不瞒您说,回国後的这段日子,也有跟这他们这群人玩过。」傅元尴尬的搔了搔头。
「二阿姨知道了,不知会怎麽说。」严城拍了拍他的肩。
「小的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此事千千万万得守口如瓶啊。」傅元佯装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而严城必然不会去跟尹尚纯说的了。
一首曲目完美的演出完後,尹伶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带着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悄悄地走到後院,打算从後院的楼梯避开大家上楼,可惜天不从人愿,徐时万在她要踏上楼梯之前拦住了她。
「尹小姐,不知徐某有没有荣幸邀您跳支舞?」
「呃。不好意思,我人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尹伶伶往後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边不舒服呢?有需要去看医生吗?」徐万时自来熟的往她靠近,臂膀不容尹伶伶的拒绝环了上尹伶伶裸露在外的肩膀。
「不用了。」尹伶伶想推开他,却推不开,他的碰触令她瞬间刷白了脸,冷汗直冒。
「别怕,我带你上楼。」
「不要。请你放开我。」尹伶伶颤抖的声音显露出她的恐惧。几年前可怕的性侵记忆像巨浪般涌上心头,她的呼吸变得凌乱,耳鸣让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一样,就快窒息。
严城早在徐时万跟在尹伶伶後头,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拉着傅元赶到时,看到尹伶伶抗拒的推着徐时万,立刻就示意傅元与他上前解救。
「徐董,原来你在这里呀。」傅元云淡风轻的搭上徐时万的肩膀。
「小傅,是你。」这时徐时万也不好意思继续缠着尹伶伶了,放开对她的束缚,拉了拉凌乱的衣服。
「伶伶…。」傅元话还没说完,只见尹伶伶身体一软,往後晕了过去。
「尹伶伶!」原本站在一旁的严城抢在尹伶伶跌在地上前扶住了她。
「不关我的事。她刚才就说她人不舒服了。」徐时万紧张的替自己辩解,他怎麽知道这女人像个玻璃娃娃般碰不得。
「傅元,去开车。」严城将尹伶伶抱着冲向车库,他紧紧抓着怀里的女人,因为她轻盈的如棉絮一般,他怕抓得不够紧,她就这麽随风而去了。
傅元难得认真的绷着脸,上了车後不断的用後照镜看着後座的他们。他不曾看过如此慌乱的严城,第一次看他这样失了分寸,一直以来严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冷血的动物一般,不会被感情左右自己,精准的分析生活中的任何一项事物。
「严城,当初会离开A市,是因为伶伶吗?」傅元将刚到美国的几件事稍作串连,像是多年的迷雾即将拨开。
严城像是一头困兽,紧紧的抱着伊伶伶,点了点头,哑着音道:「再开快一点,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