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菁菁自从与尹伶伶闹翻後过了三天,尹伶伶这几天也没多与家中的其他人有太多的接触,她害怕再次见到姐姐那愤怒的神情。就如同今天晚餐她依旧告病,待在房中没有到饭厅与大家一起吃饭。
房里只有书桌上的那一盏桌灯点着,尹伶伶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翻看着琴谱,这是七年前她弹的钢琴谱,钢琴琴谱与小提琴琴谱的还是有差异性的,虽都是同一调子,但是小提琴无法拉和音,只能拉单音。而尹伶伶的小提琴技巧表现相当的亮眼,所以在团体中都是负责主旋律的。如今再回首看钢琴琴谱,倒是慢慢领会当初老师说自己弹钢琴时主旋律表现的不够强劲是什麽原因了。
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将她飘得老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小小姐,老爷请你到客厅一趟。」门外传来吴妈略带紧张的声音。
「好。」尹伶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离开房间前往一楼客厅。
尹伶伶刚踏进客厅,发现除了爷爷,大阿姨跟严城也在,就连博元也来了。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大家,在她一来眼神都盯着她,一股凝重的气氛直扑她而来,令她紧张的握紧双手。
「爷爷,您找我?」尹伶伶怯怯的开了口。
「你可知道你姐姐离家出走的事?」尹青云沉着脸问。
「离家出走?」尹伶伶惊讶的抬起头,慌乱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那天看到你与尹菁菁吵架,你到底做了什麽?她一声不响的就出去了,已经三天没有回家,连公司也没有去。」尹尚美质问她。
「我没有。」尹伶伶慌乱的摇了摇头。
「我明明就听到你跟她在房间大吵大闹的声音,还想骗人吗?」尹尚美凌厉的口气逼的尹伶伶刷白了脸。
「你阿姨说的是真的吗?」尹青云本以为尹菁菁是为了吴秘书的事,跟自己负气离家出走,没想她们私下还有吵架。
尹伶伶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又慌乱的想辩解:「爷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算了,现在去追究这有什麽用。」尹尚美担心尹伶伶的辩解会被老头发现什麽,便急着打断了她的话。
「爷爷,我看伶伶也不知菁菁去那里,还是我去报警,请警察帮忙找。」傅元见尹伶伶害怕的全身直发抖,开口帮忙缓颊。
「先打给你小阿姨,问问尹菁菁是不是有跟她联络,再等个几天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再去报警。」尹青云与傅元交待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往楼梯的方向去。
严城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没有看向任何人,他双手放在膝上,两拇指不断的交叠,似乎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般。
「爸,你也别想太多,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我明天再去问问公司里谁与菁菁比较熟,说不定能打听到什麽。」尹尚美跟他尹青云的身後安抚。
严城一直到尹尚美离开视线才抬头看了尹伶伶一眼,这一眼很复杂,既怜惜又压抑,光是看着眼前的她,连呼吸都感到疼痛,他是多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但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行。他没有将视线停留多久,便转身离开了。
「严城,去那?也不说一声就走掉。」傅元像个小跟屁虫般黏在严城身後。
客厅里只剩下尹伶伶一个人,她依旧站在原地,全身像泄了气一般无法移动。难道回来是错误的选择吗?
***
尹菁菁已经二个星期找不到人,尹尚纯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匆匆的从梧城赶回来。午後的A市下了一场大雨,她一进门还没放好行李,将淋湿的大衣递给了吴妈,便直接到二楼来到尹家老爷的书房里。
「爸,找到菁菁了吗?」这两年尹尚纯剪了头及肩的短发,看起来愈发年轻了。几日的超时工作後马上搭飞机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苍白。
「还没。已经让傅元他们与警方一起找人了。」尹青云将老花眼镜拿掉,颓丧的抹了抹脸。
「我听傅元说警方传了吴秘书去调查,菁菁的失踪跟吴秘书到底有什麽关系?」尹尚纯这问题也问过傅元,但那小子说也不清楚,只说手机通讯最後通话内容是吴秘书,经调查他与失踪案有极大的关系。
「他们俩人瞒着大家偷偷在交往,不过警方约谈完已排除他与菁菁的失踪有关系了。」尹尚美站在书房门边代替老头子回答。
「怎麽会突然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尹尚纯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向尹尚美。
「你去问问你另一个女儿啊!菁菁跟她大吵一架後就出去了。两姐妹闹脾气,搞得大家不得安宁。」
「伶伶?她回来了?」
「不是你叫她回来的吗?整天关在房里,古里古怪的。」尹尚美打死都不相信,没有尹尚纯的指使,尹伶伶会自己回来。
「我这一阵子都在忙钻石银行的布点,已经好一阵子没跟她联络了,没想到她回来了。」
「尚纯,伶伶我打算把她放在总公司跟尚美学习,光是学音乐也没什麽出路,你认为呢?」尹青云虽然是询问,但口气却是不容质疑的。
「爸,这我们等菁菁回来後,再找个时间好好的谈。」让伶伶留在尹尚美身边,当然是不可以,但也不能急着反对,因为老爷子肯定会不开心,她得先找了个解口缓缓。「我先去问问伶伶那天是为什麽吵架,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谈话内容知道菁菁去那里了。」
「好吧,你去问问那妮子,看会不会愿意跟你说。」尹青云对她挥了挥手。
尹尚纯出了书房经过起居室,穿过长长的廊道,来到尹伶伶的房门外,她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谁?」尹伶伶哑着声音问道。她自清晨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连房门也没有踏出半步,自从回国後忧郁症的药就停下没再吃过,她原本以为脱离之前那个环境後,就可以不用再吃那种药了,但似乎是没办法的事。
「是我,开门。」
「妈。」尹伶伶在打开门见到尹尚纯那一刻,便红了眼眶。
「怎麽回来了?」
「我想回家。」尹伶伶抿紧了唇,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吞了回去。
尹尚纯盯着眼前像只小兔子般的女儿,沉默了好一阵子。
「傻孩子,回家对你来说没有比较好。」尹尚纯顺了顺女儿的头发,满脸的疼惜。
「我不懂。」
「你不懂是自然的。这麽多年下来,我何尝懂过。」尹尚纯的话中有话,眼中尽是无奈。
「妈?」
「听你大阿姨说你跟菁菁吵架了?」尹尚纯很快的即将那无畏的哀伤情绪给收拾好了。
「我没有。是姐姐来这发了一顿脾气,应该是他与吴秘书交往的事被爷爷知道了。但是我真的没有说,不是我。」尹伶伶慌乱的解释。
「这样啊。你知道菁菁会去那里吗?」
「我不知道。」尹伶伶垂下眼,摇了摇头。几年下来,她与尹菁菁的联络少之又少,两人早就疏远的如同陌生人了,她怎麽又会知道尹菁菁会去那呢?
尹尚纯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又道:「你东西收拾收拾回英国吧。」
尹伶伶听到妈妈这麽说马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不想去英国吗?那就去梧城,不过在梧城我也自身难保了,你跟我去那,我怕也不知能够护着你多久。」尹尚美严肃的神情不容尹伶伶反驳,去英国的选择是最保护自己女儿的做法,她希望女儿能够懂自己的用心。「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你姐姐,你如果有想到什麽线索,一定要跟妈说,知道吗?」尹尚美说完即匆匆的离开了。
尹伶伶浑身无力的躺向床上,心中的苦蔓延到她的四肢。
从小到大,妈妈选择到梧城工作,宁可离家,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家,但她可知道自己也有渴望有妈妈在身边吗?
大阿姨将她送往英国读书,妈妈半句反对也没说,她可知道自己有多希望妈妈能够替自己开口反对吗?
此时尹伶伶就知道自己身为尹家人,是没有权利替自己作主的,她反而觉得尹菁菁离家出走是对的,因为她有勇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如果,自己也离家出走,妈妈也会这麽急着找自己吗?
如果,因为是如果,所以也只是假设而已。
***
尹尚纯已回来A市一星期了,依旧还是找不到尹菁菁,就连与她交往的吴秘书也毫无线索,急煞所有的人。
闷在房中好几天的尹伶伶,趁着大家都回房休息後,她离开了房间,刻意的避开大家的活动时间到客厅透透气。落地窗外原本趴着的小豆,见尹伶伶的身影出现,慢慢的坐直了身躯,六年的时间过去,原本的活泼的幼犬,变得像个沉稳的男人一般,唯有眼中看见尹伶伶的眼神没有改变,还是那麽的忠心。
尹伶伶将落地窗打开,深夜的风有那麽一点沁凉,替这夏天换上不一样的风情。
「小豆,姐姐不在的这几年,有想我吗?」尹伶伶蹲在小豆面前,摸了摸牠的头,牠则是开心的摇了摇尾巴。
看着小豆的眼睛,尹伶伶的回忆袭上心头。
”我又不是小豆,干嘛每次都摸我的头。”
”你们很像啊!”
”那里像?”
”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尹伶伶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唇,那个吻,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
小豆像是发现外头庭院有什麽,转过头看了过去。尹伶伶随着牠的眼也望去,昏暗的花丛边站着的是严城与张雅喻。尹伶伶觉得严城的视线正对着自己,她慌乱的想别开眼,严城却在这一刻吻住张雅喻。
尹伶伶的心此刻如同被撕裂一般,她踏着慌乱的步伐想回到她的房间,她想只有在那个地方她才能够保护自己不被受到伤害,这个执念拉扯着如同丧屍的自己,却没想到才没走几步就被尹尚美挡住了去路。
「不知分寸的女人,不是你的,终究也不是你的。」尹尚美说完从她身边走过时,用力的将她撞得差点站不住脚。
尹伶伶慌乱的回到房里後,一整夜都没办法入睡,只要一瞌眼脑袋里全都是严城搂着张雅喻的身影。
从昨晚到现在都用同样的姿势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的是六年期严城与她的交换日记,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当初的爱恋,是那样的甜,但她的心却是苦的。
屋外充斥着风雨欲来的黏腻气息,千遍一律的蝉鸣声不段的拍打着玻璃窗,突然一阵低闷的雷鸣由遥远的一方传了过来,一场倾盆大雨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緖在一瞬间遭到释放,尹伶伶也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决定在这时打破全部的枷锁,逃离这里。
雨後的夏天,踏着湿漉漉的地面,尹伶伶没有多带任何行李,小小的侧背包里只有一本护照,以及她仅剩的一些零用钱,带着一把伞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个她曾经以为是避风港的家。
屋後的庭院边,吴妈带着既後悔且懊恼的心情,抱着一只铁盒,走到坐在屋檐下的严城身旁。
「少爷,这是几年前你寄回来的信。」吴妈将手中的铁盒放在严城一旁的玻璃桌上。
「信?什麽信?」原本斜躺在躺椅上的严城,听到吴妈的话,紧绷的坐直身躯。
「您从美国寄回来的信,夫人请我丢了,但我还是帮您都留着了。」尹尚美交待她,凡是从美国寄回来给尹伶伶的信,都直接丢了。虽然上面没有注明寄件人是何人,但少爷的字她可都是认得的。
严城急迫的要将铁盒的盖子打开,但颤抖的双手不听使唤的连转了几次才打开。盒子里一封封他从美国寄回来的信,有四五十封,每封信的封口都完好如初,连被拆封过的痕迹都没有。六年前,他每周寄一封信,这样的日子持继了将尽一年多,算一算也差不多就这麽多了。
「这信,一封都没有交到尹伶伶手中吗?」严城哑着声音说道。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开口的他,临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是的。少爷,对不起。夫人的要求,我也是没办法的。」自从严城与尹伶伶回来的这几天,吴妈这个旁观者,在一旁可急着的了,明明怎麽看都是相恋的两个人,却硬生生的被拆开了。再这样下去,早已委靡不振的尹伶伶,一定会更加的痛苦的,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这事也不用再跟夫人说了。」严城拿着铁盒往屋内走,经过二楼时,他回身看了一眼尹伶伶的房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後,便转身往三楼去。
既然决定要用张雅喻当作障眼,而昨日会吻张雅喻,也只是想在尹尚美面前证明自己与尹伶伶已毫无关系,不需要再去针对尹伶伶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小动作了。
他要确保自己有能力保护尹伶伶,才能够再次往她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