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年今日 — 六

正文 明年今日 — 六

「俄罗斯芭蕾舞团上海公演造成轰动,带起洋人舞蹈风潮。」

「管弦乐队在工部局举办的音乐会高朋满座,满堂喝采。」

「宁安码头风光开港,工部局保障船商交易安全。」

坐在窗边眉头皱了许久,最终放下报纸叹息。拿起费姨今早新鲜冲泡的普洱茶,清朗茶香混着夏日薰风飘进鼻间,她细细品尝,藉此让温顺入喉的茶抚平纠缠的眉头,但却抚不平心中的一大团疑惑。

她到底是怎麽来到这时代的?

还是这一切都是梦,都怪她尽爱看些时空穿越的爱情片,或是些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小说,搞得她在梦中一连过了三天还醒不来。

又或者这根本是整人节目,哪个没脑的综艺节目这次花大钱来整平凡老百姓,还一起联合她们班上的同学,费工地造了这麽大的上海滩景。

「小铃?」

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紧张的东张西望,隐藏式摄影机呢,在哪?

翻开衣橱书柜还有床边,这是张标准的欧式公主床,四支柱架上挂着白色蕾丝帘幔,搭配着房间内浅色家具和极好的采光,倒是挺有一番风味,没想到妈年轻时走欧洲少女风格……

不对不对,是这整人节目太过讲究,很舍得花钱来布景!

只是她东找西找,窗帘跟床架上的蕾丝被扯了下来在地上皱成一团,房间内的家具她全移位,一一到各角落仔细查看,还是没找到一丁点破绽。

「你在房间吗,小铃?」

妈在医院不知道情况,常伯父早已不在,她没其他亲人可以依赖倚靠,如果她真的在真实的时空怎麽了,没人会注意到她,也没人帮她照顾妈……

「小铃,怎麽叫你都不回,还以为你偷溜出门没让费姨知道……你这是在大扫除吗?」月瑾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间。

「鼻头这麽红,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他们刚刚从费姨那听说她摔下来的伤已经痊癒,但举止行为却别扭怪异,任何东西拿在手上就是在原地出神恍惚,还吃什麽就吐什麽。

摇头,她从床上坐起,眨眼抿乾堆积在眼眶的泪水。「没事,我只是想把衣橱书柜移位,换换新布置,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她不能忘记她现在是麦小铃,穿越时空这种荒唐事说出来只会被当非常人看待,她一定要扮演好现在这个角色。

「还有精力移山倒海更动房间布置,身体应该好很多了吧。」猛地转头,常德伦站在房门口。「需要我跟月瑾的帮忙吗?」

站在门口环视,虽然彼此熟稔至极,但他还是习惯等主人开口邀请再进去,毕竟这可是黄花大闺女的闺房。不过等了许久,却没听到以往有朝气的招呼声,他疑惑地看向小铃,发现她直勾勾地瞅着他。

「小铃?」

「嗯。」及时收回目光,她止住鼻音,没让泪水泛滥成灾。

「对了,刚刚在来的路上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馒头,费姨拿去重新蒸热,我们现在下去吃好不好?」月瑾说着就拉着她下楼去,才几天没见就瘦了一圈,难怪每天上课都听易枫在碎念。

馒头,生煎馒头,上海人说的馒头就是包子,她记得这是妈最想念的上海点心之一,上层蒸得皮薄软松、下层煎得焦黄酥脆,她说味道就介於台湾的水煎包跟锅贴之间,不过馅心可没老上海的好吃,还有小笼包、海棠糕、蟹壳黄……

她突然抬头盯着坐在侧座的常德伦:「常伯……呃……你是不是喜欢吃蟹壳黄?」

常伯伯喜欢吃蟹壳黄,还会自己亲手做,她小时候脾气一来哭闹他也会熬糖粥哄她,他说以前他吃总觉得太甜,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喜欢这个味道。

「是啊,我们上个周末才一起去吃你忘了吗?」

「那……我们还吃了些什麽?」

闻言,常德伦蹙眉,那也不过是她摔下来前一天的事,她记不得了?

「你说从没试过糖粥,我们去买了桂花糖粥,结果吃了一口说太甜就丢给他跟易枫了,让他们两个大男生吃一小碗糖粥吃了快半小时。」月瑾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避开直视而来的眼光,他的眼神太锐利。「有有有,我有印象……我最爱吃的还是馒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哎呀,忘了告诉费姨买来的馒头里头包的馅心不同,要分开蒸才行。」月瑾起身进到厨房。

风吹了进来,蕾丝窗帘下摆轻巧飞舞,不热不冷的环境很是舒适,她却紧张地胃都痛了起来。「上次吐了你一身,对不起……」

「医生怎麽说,情况好多了吗?」她要他隐瞒,自己却在後来几天吐得更惨,易枫那家伙每天下课就往这跑,心疼得不得了。

「有上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没事,还是要我多静养。」

「小铃。」忽然呼唤,她顿了三秒抬头总算看他。

「嗯?」轻松悠然,故作自在,但常德伦的眼神为什麽那麽严肃?

「你在不安什麽?」

嗯,不安?顺着他的目光她低头看见自己交叠的手背上,不自觉抠出一道道抓痕。

「你真的没事吗?还是你遇到了什麽事,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没有,你多想了!」很快否认,比哭还难看的笑更让常德伦忧心。

「小铃!」月瑾端着碟子过来,适当解救这个情况。「来来来,热腾腾的馒头,包你吃了百病尽除,立即见效。」

常德伦笑:「你以为馒头是仙丹啊?」

「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美味的食物总是最好的特效药,何况还是小铃最爱吃的!」

「还是月瑾最懂我!」她第一个伸手去拿。「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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