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一串嘶哑的尖叫划破了这座白色小城的寂静街道。
一片、两片、三片……
鹅毛般的雪花缓缓飘下,接连落在自己仰天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的雪水好像一串串泪珠。方圣璇觉得整个人好像在一个冰冷的转盘上不断回旋,意识变得渐渐模糊,身边的人围上来叽里呱啦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而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下陷,似乎要与这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想要逃离四肢却动弹不得,寒冷正在渗入体内,大脑在恍惚中开始疼痛,方圣璇再也受不住这双重的刺激,她闭上了眼睛,回到了一无所有的黑暗中……
计程车驶过一片熟悉的景色直到在社区门口停下,我的思绪飞得太远,而身体还没适应飞机着陆以後的状况,平衡感稍微有点失准,整个人仿佛还在云端飘着一样。
下了的士以後,我拉着箱子朝着家中走去,这种关键时刻,我很痛恨身边跟着一个这麽大的累赘,每次想跑起来都被重重的箱子拖住,加上天气又热,只得慢下来一步步地走着。
开心、兴奋、忐忑……每向前走一步我都有不一样的心情,自己日思夜想的这顿团圆饭终於能吃上了。
走进社区,远远看到家里的红色房顶在绿树的掩映下矗立在蓝色的天空下,走近以後,门前妈妈种下的粉白玫瑰开得正盛,在热气蒸腾中,花儿们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爸爸!妈妈!哥哥!我回来啦!!”
站在家门前,我一边迫不及待地按下对讲门铃喊着家人来给我开门,一边摸索着包里的钥匙,心中泛起一丝懊恼,看来是太久没回家,连掏钥匙这麽简单的事都手生了。
正想着,手里摸到一个熟悉的物件,我心中大喜,赶紧把它从包里提出来,这时“咯哒”一声,门自己却开了。
来开门的人笑着看着我的脸,突然开口说,“璇璇你回来啦!”,陌生的人口中念着我最熟悉的小名,这倒让我怔住了,拿着钥匙的手停在空中,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办。
“你好,我…我…那个我好像没有走错吧…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麽称呼眼前的人,有点心虚地开口问对方。另一边也用余光扫着周围的环境,再次确认自己不是因为迷路错进了别人的家。
“哈哈,第一次见面!璇璇你好,别紧张,你没走错家门,我是小京,别愣着快进屋吧!你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等着你呢!”
我告诉自己要镇定一点,便轻轻地“哦”了一声,拽起行李箱跨步走进了这个充满我人生回忆的房子。
脱下鞋子换上拖鞋,一路疲惫的脚掌终於得到了舒展,抬起头,我习惯性地看向左手边,一家人的合影依旧挂在了这面墙上,我缓缓经过这些凝固的瞬间,很多尘封的回忆开始在我的脑海中翻腾起来。照片里有我穿着碎花裙子站在春天的花丛里咧嘴大笑的童年照片,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家,和家人一起春游;墙上也有爸爸妈妈一起去周游列国的留影,他们的感情笃定,十几年过去仍保持着浓烈的爱情,这在再婚家庭里是不多见的;我最喜欢的是自己和哥哥一起骑迷你马的合照,从小长在城市的我很少见到比狗狗还大的动物,看见照片里被吓得小脸拧作一团的我,我心里忍不住地想笑,而比我大4岁的哥哥就镇定很多了,尽管他後来偷偷说,他自己也很怕被摸不准性子的小马突然甩到地上,但这个时候可不能在妹妹面前露怯,记得那时我听完以後轻轻锤了他一拳说,“这麽小就逞能呀你!”
小京帮我把行李推进了衣帽间以後,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她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停在那张合影上,看了几秒钟她突然开口,“你们两兄妹感情真好啊。”
“嗯”,我的脑中虽然思绪万千,但也察觉到小京应该等我蛮久了,我扭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刚说爸妈他们都等我,这麽半天怎麽也没见他们来接我呢?是又在收拾花园吗?”
小京神秘地一笑,两个酒窝绽开在嘴边,“璇璇,其实我刚才没有跟你说实话,方叔叔、刘阿姨和圣宇刚刚出去了,说是有事情要办,再过几分钟就应该回来了,没准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我心底有点疑惑,自己回来的消息应该提前告诉了家人,他们怎麽会在这个时候出去呢,但眼前的小京对我家那麽熟悉,一口一个叫着我哥哥和爸妈的名字,年纪轻轻的她肯定不是新来的保姆,衣着打扮也隐隐能看出经过了不菲的投入,谈吐举止也很有教养的样子,但这次回家时出现的异样又让我感到不太自在。
“我爸妈他们很少这样的,之前我回家他们都是等在家里,那能不能问一下他们为什麽把你留在家呀?”我满腹的困惑靠自己的推理无法解答,只能直接问出口了。
小京这次没有笑了,她脸色平静地开口:“璇璇,叔叔阿姨知道你和圣宇的事情了。他们希望你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怎麽也没有料到她这麽开门见山,脸色上不敢露出什麽波动,语气却慌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麽?”
“叔叔阿姨希望你们两兄妹不要再见面了,他们已经把圣宇带走了。我留下了来是为了转达他们的意思,本来想委婉一点,但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你以後的人生还长,叔叔阿姨说会有条件更好的男孩子要介绍给你,而不是和圣宇……你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他们感到很难堪……”
“我没有做过让他们难堪的事!你到底想做什麽?一直说这样的话!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们!”
听完我的话,小京脸色一顿,盯着我看,也不说话,气氛突然有点诡异,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就想去直接走人去找爸妈说个清楚,但我刚想转身,小京突然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腕,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呆住不知道该做什麽动作去回应她。
“璇璇,你们两个是不会有未来的!你这样是不对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管你信不信,圣宇已经跟我说了,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就算你找到他们也会得到一样的回答。”
“我没有!你撒谎!除非哥哥亲口跟我说!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我的感情世界被别人毫不留情地点破,还遭到了连番指责,本能地产生了抗拒心理,小京力气莫名的大,把我的手腕握得死死的,我挣扎了几下,伸手去挠小京的手背,想甩开她去找家人问个清楚。
小京被抓了一下,吃痛以後松了手,但嘴上依旧没有停下来,“璇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今天必须做个了断,否则就不能离开这里!”
我心里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什麽情况,为什麽家里会有一个陌生女人,而我则被这个莫名奇妙的女人死命缠住,要说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只想去找家人当面说清楚,现在就觉得只想尽快脱身。
我脑子里正盘算怎麽逃走,小京又扑上来,打算把我按在地上,这个女人的行为太不可思议了,我被吓得推了她一把,趁她趴在地上的功夫,我扭头便跑,嘴里大声喊着救命,但没人能听见我发出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到,我像一只快要溺死的鱼嘴里一张一合,我奔向门口,家里走廊却在我眼前变形、扭曲,脚下像是海浪起伏让我跑得踉跄又狼狈,惊恐和委屈的眼泪在我眼里打转,出口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後像是一团黑影在我眼前晃动,我狂奔到腿都软掉,终於跑累了,就整个人以一种颓丧的姿势倒在地上,小京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我只听见门外的似有急救车急促地叫着“嘀嘟,嘀嘟,嘀嘟”,这声音越来越大,车子也越开越近,我想躲走却挪动不了身体,只能任由这整辆呱噪的车开进了我的耳朵,我的脑中被震得一阵嗡嗡声回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