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闵泰久?喂?」没想到会就这样被挂断电话,河采韵抓着手机徒劳无功的喊了几声。
本来想马上重拨回去,闵泰久才刚说过的话马上浮现在她脑中。
『别再打来了,我不会接的。』
是啊,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他没必要、也不应该接她的电话。
方才结束的通话大概只是他还念着旧情,或许还带点好奇,所以才会接听。
而且他说的没错,调查开始之後,警方早晚会循线查到闵泰久身上,一旦翻出通话纪录,河采韵的职业生涯大概也就此结束了。
但河采韵来不及告诉闵泰久的是,这些她都知道,可是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可以弄清楚这案件到底是怎麽回事,以及阻止闵泰久走向更难以挽回的方向,丢工作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会弄出挟持警察和国情院探员如此大阵仗的挟持案,大概也是觉得没什麽好失去的了。
闵泰久对别人狠,但对自己更狠。
河采韵太清楚这一点了。
以前的她没有能力阻止闵泰久,甚至连劝阻他都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既然闵泰久指定要她进行谈判,那不管付出多少她都要拦着闵泰久。
不能再让他把放弃自己当作唯一选项了。
她信步沿着原路往回走,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闵泰久。
十几年前她也曾这样一个人走在路上,脑袋里满满的都是他,只有他。
不过当年想着他时充满羞涩的少女情怀,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河采韵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天空。
要下定什麽决心之前,她总是习惯这样看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彷佛可以从那里获得一些力量似的。
贤珠也在那里看着吧?那就要更努力才行了。
呼出一口气、拍拍脸颊,她束起马尾大步走向工作车。
生命中重要的人她要自己守护。
走到车旁河采韵随手敲了敲门便迳自开门上车。
「你也去太久了吧,来来来,我们找到了不少新的线索…」河采韵都还没坐定,安赫秀就忙不迭的要她到电脑前看资料。
「时间紧迫我先讲重点,郑俊久组长看来收了具贯洙的贿赂,」安赫秀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萤幕上的银行往来明细,「你看郑俊久上个月突然清掉了他的房贷、车贷,听说女儿正准备到国外去读大学…」
安赫秀接着点开下一页,显示出刘贤珠假帐户的银行明细,「你看,刘贤珠的帐户正好也汇出了同样款项的金额到郑俊久往来的银行…」
萤幕上接着跳出一张通联纪录,安赫秀指着萤幕继续说道,「而且上个月郑俊久大笔清偿贷款的那段时间,他和刘贤珠一直有密切联系。」
「等一下等一下…」一直还在想着闵泰久的河采韵瞬间跟不上安赫秀的内容,只得举起手阻止安赫秀,「前辈你这样没头没尾的我听不懂,可以先跟我前情提要一下吗?」
「啧,我在讲具贯洙啊具贯洙!」安赫秀卷起手上资料敲了河采韵的头,「闵泰久不是提示了郑俊久和具贯洙之间有点什麽吗?」
「很痛啦!」河采韵不满的看着安赫秀,「你没头没脑的一直讲谁听得懂啊?而且刚刚明明都在说郑组长…」
「好了好了啦,」李多彬无奈的打着圆场,「河警卫,安警监只是太兴奋了,刚才拿到的这些线索很重要呐…」
接过李多彬递来的纸本资料,河采韵不理会安赫秀的唠叨,自顾自地读着。
那份资料上有着郑俊久、具贯洙和刘贤珠这一个月以来的行踪、通联纪录以及银行交易往来纪录。
河采韵仔细阅读比对着,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他们…」
「很明显有问题,以金钱流向来判断应该是具贯洙行贿,只是没想到郑俊久会收贿…」安赫秀不是很高兴的说着。
「我们前几天也花了不少时间比对刘贤珠的帐户还有那些表单,我认为具贯洙利用刘贤珠的假帐户收取回扣和行贿。」安赫秀打开河采韵前几天看不懂的表单。
「这个表单上的”H”和”P”,我们推测是具贯洙收回扣和行贿的对象。」他神秘兮兮地指着表格上的数字。
「这个空心星号应该是收到款项的标记,和存摺比对可以看到H每几个月就固定汇入两三亿韩元,这应该是固定要打通什麽关系用的…」
「至於P这栏标记实心星号的部份,和存摺比对是汇出款项,应该是具贯洙行贿对象没错。」安赫秀讲完之後得意洋洋的看向河采韵。
「那为什麽又要汇出款项给H?」河采韵指着表格上在H那栏标记的实心星号,「如果实心星号是汇出款项的标记的话。」
「这真的就不清楚了,其实标记实心星号的日期在存摺这边并没有交易纪录。」安赫秀将刘贤珠的存摺影本递给河采韵。
「前辈,」河采韵接过影本後,没好气的看向安赫秀,「所以这些根本是推测啊!」
「郑组长可能收了具贯洙的贿赂这部分我同意,交易纪录跟通联纪录很清楚了,但是後面这部分很难确认吧?」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有没有听过啊?」安赫秀瞪着眼睛有点激动地看向河采韵,「等等拿到NineElectrics的财务报表就知道了!」
「已经在调了吗?」河采韵偏头问道。
「丫头,别忘记我干了二十几年刑警,这点sense还是有的好吗?」安赫秀有点骄傲地抬起头,「闵泰久讲到具贯洙的时候我就拜托认识的会计师帮忙整理了,不然那些数字谁看得懂。」
「对了,郑组长和具贯洙这些资料没有搜索令是怎麽查的啊?」河采韵疑惑的看向安赫秀,「前辈你…」
「啧,丫头你这什麽眼神?就说了不要小看我的资历。」安赫秀拍拍河采韵的肩膀,「不过没关系,前辈我是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
「前辈,除了这些我想还是要找出刘贤珠假帐户固定往来的那几个帐户所有人…」
「正在查了啦!」安赫秀没让河采韵把话说完就打断,「我还要你教吗?」
车敏禹和李多彬两人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安赫秀和河采韵谁也不输谁的讨论着案情。
「欸,」比较晚加入这个工作小组的李多彬偷偷拉了拉车敏禹的袖子,一边注意那两人、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采韵姐跟安前辈这样是正常的吗…?」
「很正常…」车敏禹无奈的回答,「别看他们那样,吵完总会突然有很大的进展,把这当作是他们的会议模式就好。」
「哦…可是…」
李多彬正想继续问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
车敏禹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看见另外一个工作小组的吴警长气喘吁吁地站在车旁。
「不好意思,厅长请河警卫进去。」他一边顺着呼吸、一边匆忙的对着车内众人说着,「闵泰久又打来了,他坚持要和河警卫谈。」
「厅长不是说就由他来谈吗?」河采韵冷淡的说,她对厅长刚才的态度还是很介意。
「河警卫…」吴警长急急地说,「闵泰久说没有见到你的话,他不介意开始杀人质…」
「妈的,这王八蛋…」河采韵忍不住骂出一串脏话,抓了随身包包和刚才拿到的资料就往车外跑,「前辈我先进去,其他资料麻烦你们帮我拿进来!」
河采韵跟着吴警长跑进指挥中心时,只见方才的房间已经大致隔出两个区块,一边是架好投影幕、监视萤幕、监听设备、GPS定位仪等设备的工作区,另一边则是用来视讯通话的区域。
投影幕显示出闵泰久正持枪抵着跪在地上的郑俊久,国情院探员李尚牧则被反绑跪在另一旁。
文锺赫拜托闵泰久的声音则透过音响在房间回荡,听起来有种格外凄凉的感觉。「闵先生…我们已经去找河警卫了,刚才是她自己…」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只跟河采韵谈。」闵泰久一边冷冷的说着,一边拨开手枪保险。
「闵泰久先生…请您冷静,河警卫马上…」
河采韵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镜头前,同时用力的将文锺赫拨开,「闵泰久先生,很抱歉来迟了。」
「哦──」闵泰久看见河采韵出现,便轻轻将手枪的保险重新关上,但枪管仍抵着郑俊久的头,「河警卫很忙啊?」
「不好意思,从首尔到仁川来需要点时间。」河采韵努力的不让喘气声太过明显,「抱歉让您久等了。」
「你们在仁川啊?」闵泰久饶富兴味的笑了起来,「我不是给你看过这里有多少炸药了吗?」
「但我个人希望可以和闵泰久先生您的距离再更近一些。」河采韵神色不变的说道。
「唉呀,真的是讲不听呢。」闵泰久对着镜头指了指,「一定常有人说你很令人头疼对吧?」
「好像听过那麽一两次,但会说这种话的人通常都很能理解我行动背後的原因。」河采韵微笑道。
「那麽采韵,可以答应我等等都会是你和我对话吗?」闵泰久笑着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喔。」
「我答应你。」
「我的每个要求你都这麽直接的答应,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呢。」
「那麽…闵泰久先生,我可以请问一个问题吗?」
「好啊,你说吧。」闵泰久看似漫不经心的应道。
「为什麽一定只能跟我谈呢?」河采韵再次提出了不久前在电话中问过的问题。
「那为什麽你愿意接受这个要求、进行这场谈判呢?」闵泰久意味深长的看着河采韵,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认为谈判是为了保护我想守护的人,还有扞卫我坚持的价值。」河采韵一字一句有力的回答道。
「嗯…」闵泰久摩娑着下巴的胡渣、胡乱点了点头,「你没回答到我的问题,不过采韵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呢。」
「这是身为警察的职责。」
『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河采韵默默的在心里说出没讲完的话。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警察的职责是吗…」闵泰久闭上眼缓慢的复诵着这句话,接着便起身拿着手枪的枪托往郑俊久头上打去。
「喀」疑似骨头碎裂的声音随着闵泰久的动作响起,郑俊久被闵泰久毫不留情的击倒在地,额头处马上渗出大量血液。
「组长!」河采韵忍不住摀着嘴惊呼,「闵泰久先生您这是在做什麽!?」
「啊?」闵泰久不以为意的甩了甩手,指着倒在地上的郑俊久说,「你说这个垃圾吗?放心,死不了的。」
「闵泰久先生,您这样子我没办法继续和您谈下去!」
「采韵啊,你刚刚提到警察的职责,让我忍不住就想教训一下忘记自己身分的人啊。」
河采韵安静的没有回话。
她知道闵泰久的意思。
刚才安赫秀给她看的资料加上在良才洞现场的种种异样,很难不让人联想郑俊久是否就是造成现场四名人员死亡的帮凶之一。
若她的推测没错,闵泰久策画的这场挟持案,分明和良才洞案件以及闵贤珠有关。
「看你安静的样子…应该也找到一些什麽了,对吧?」闵泰久一脸了然的看着河采韵,接着走到镜头前方安适的坐下。
「闵泰久先生,希望你不要随意伤害人质,这样我们的对话会很难进行下去。」河采韵沉着的说道,没有正面回覆闵泰久的问题。
「唉呀唉呀唉呀,前一通电话不是才答应过我都会诚实吗?」闵泰久挥手示意手下将另一名男子拉到镜头前,「你们应该也查出这家伙是谁了吧?」
「这位是国情院特殊探员李尚牧。」河采韵毫不犹豫的回答。
「嗯──的确做过功课了呢。」闵泰久很是赞赏的看着河采韵。
「所以NineElectrics和大韩日报之间有什麽关系?」
听见河采韵的追问,闵泰久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关系。」
「什麽?」河采韵很讶异的瞪大眼睛。
「你没听错,他们之间没有关系。」闵泰久咧嘴笑着。
「那为什麽…」
「看你们能不能挖到什麽新东西啊,反正还是确定这位大叔的身分了嘛。」闵泰久轻拍李尚牧的脸後,又对着镜头微笑,「可是采韵啊,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过NineElectrics呢?」
河采韵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四周的人群中寻找安赫秀的踪影。两人眼神接触时,安赫秀对她点了点头。
「上次通话时您给过提示了,郑俊久组长和具贯洙会长的关系、您们现在所处的地点,加上良才洞那个案子…所有事情都围绕着NineElectrics不是吗?」河采韵安稳平缓地说。
「河采韵!」文锺赫不顾仍在进行中的对话,急急地从工作区大声吼叫着、同时大步往河采韵走去,「谁准你…」
「文锺赫厅长!」虽然只模糊的听见文锺赫的声音,但看到镜头内河采韵吓了一跳的表情,闵泰久随即猜出发生了什麽事。
他的怒吼声随即由音响中传出,阻断了文锺赫朝河采韵而去的脚步,「你他妈的再让我看到你一次,我就从姓郑的这家伙开始杀起!」
指挥中心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只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开口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