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像发了疯似，连早餐都还没吃，搭高铁直奔海生馆，为的就是买魟鱼布偶，我想送给大雨，彷佛这样做，我就能回应她的心意，我希望在离别前，让她明白，我希望她好好的，如同她要我像魟鱼一样无忧无虑的笑着。
等我再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疲惫地倒在沙发上不能动，即使我已经饿到肚子不断发出呻吟，我还是颤抖着手拨了通电话给大雨。
『小树？』
『大雨，我们可以见一面吗？还是你什麽时候有空可以跟我见面？』
『今天可能是我们见面最後的机会。』
『这是什麽意思？』
『我将离开台湾。』
『你要去哪里？』
『日本，我搭明天凌晨的班机。』
『这麽快，那你现在人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废墟这里看五毛。』
挂断电话，我以飞快的速度抵达。
再见到大雨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说，我很想问她为什麽一定要离开，很想问她为什麽这麽突然，很想问她为什麽一定要飞去国外，很想问为什麽她舍得放下台湾的一切？
但最後我却只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五毛。」
「小树就算不用保证，我也知道你会顾好牠们。」
「听你这样说，好像对我很有信心？」我用笑容掩饰我心底的不舍。
「会对动物友善的男生最可爱了。」大雨说。
「可是我比较想要听到你说我帅气。」我故意说。
「好，爱护小动物的小树最帅气了。」大雨迁就我的说。
我满足的搔头笑，「在你离开之前，还能听到你的夸奖，我跑来这趟就值了。」
「小树也太容易满足了。」大雨脸上浮出浅浅的笑容。
「当然啊！我在想好险有看到那封信，好险有打电话给你，不然我连跟你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趁机抱怨。
大雨美丽的脸庞忽然一沉，「抱歉，我真的不擅长跟人道别。」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擅长。」我随即附和。
听了我的回答之後，大雨脸上僵硬的线条这才软化。
趁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之前，我和大雨同框尽情地抚摸五毛，我其实很想告诉五毛，牠们的大雨姊姊即将离牠们而去，往後的日子只会二缺一，就像心上缺了一角一样。
抓紧时间，我帮忙大雨拍她与五毛的相片，给大雨当作纪念。
当大雨接过手机，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谢谢你为我和五毛所做的一切。」大雨突然地说。
我突然地觉得害羞，「不用客气。」
「那我该离开了。」大雨神情肃穆表示。
「那……」本能想拖延时间的我说：「你今天住哪？」
「我住机场附近的旅馆。」
「那……你晚餐吃了吗？」我知道这问题烂透了。
「我还不太饿。」
「那……你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我的确是在问废话。
「当然都准备好了。」
「那……你……」完了，我想不出拖时间的话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跟我说？」大雨点出。
犹豫了几秒，我终於开口，「你一定要离开吗？」
大雨定定地看了我好几秒，然後我就後悔问了这问题，因为大雨毫无预警地在我面前掉泪。
我惊讶地愣在原地不动，大雨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想给予安慰的手就这麽伸出去停在半空中。
「对，我必须离开。」大雨一面啜泣，一面用手抹掉脸颊上的眼泪。
「你是不是发生什麽不好让你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在这一刻，我几乎是激动万分，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为大雨赴汤蹈火。
「小树，这不是我说出来，你就可以帮我解决的事。」大雨美丽的脸庞上蒙上一层悲伤的影子。
「你不说出来，我又怎麽知道，我没有办法帮你……」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事情真的没有小树想得那麽容易那麽简单。」大雨的眼神飘向远方，哀伤的说。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心脏又闷又痛，「是这样啊！原来我什麽忙也帮不上。」我落寞的说。
「不是这样，小树，我生病了。」大雨用极度无奈的口吻说。
「生病？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有去看医生了吗？」我着急。
「我这里病了。」大雨按着胸口，眼泪掉得汹涌，「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得忧郁症，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好想哭甚至变得好爱哭……」
大雨的自白，让我震惊不已，原来她的心里生病了，而我什麽都不知道，连我最喜欢的女生都无法保护好，我才是那个最应该讨厌自己的人。
「怎麽会……这样子？」等我意识到那是含泪的声音，我才发现我也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变得不像自己，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大雨的话里充满了愤恨羞愧和困惑。
见到这样的大雨，我心疼不已，多想紧紧拥抱她，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麽样子，我都愿意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她病好。
我轻轻打开大雨遮蔽双眼的手，小心翼翼拉起她的双手，真诚地凝视她的双眼，「不要随便说讨厌你自己的话，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愿意生病，我陪你一起面对，让我陪你走出来好吗？」
大雨止不住泪流，「我不能，我不想造成小树的负担，对不起，生病是我一个人的事。」
「但是生病有人陪总是好得比较快。」我极力说服。
「对不起，小树，我真的很不想这麽说，你对我的喜欢，已经造成我的心理负担，我真的负担不起。」她说，脸上写着很真实的抱歉。
随着大雨挣脱我的手，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打击、对大雨的心疼、对自己的责怪，原来我的喜欢这麽沉重？
我已经忘了父亲告诫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更忘了身为男人在女生面前哭是一件多麽丢脸的事……
「如果你觉得那是压力，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提起我喜欢你，只要让我陪着你病好，只要让我看着你好好的，只要你痊癒起来，我自动离开都没关系。」我甚至不在意大雨是否同样喜欢我，我只在意她还能是那个笑起来美得像仙女，没有任何事可以摧毁她美丽笑颜的大雨。
「你是傻瓜吗？」大雨难以置信看向我。
「对，我是，我只是一个心疼你的傻瓜。」我心酸坦言。
「但我不想要小树这麽做，你知道吗？」大雨无奈表示。
「那我应该怎麽做？」我几乎是压抑着哭声，低声地问。
「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大雨按捺住情绪，企图让眼泪止住。
我边调整呼吸边说：「好，我会。」
「好好地跟我再见就好。」大雨整理好情绪，冷静的表示。
我点点头，在眼泪流下瞬间，我转身跑向摩托车，从坐垫里拿出魟鱼布偶。
「我希望往後的日子它能陪伴你，让你无忧无虑笑着。」我努力地朝她挤出笑容。
「这不是？」大雨讶异地直眨眼。
「我知道你喜欢，所以我帮你把它买回来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谢谢。」她的表情几乎真的带着内疚。
「最後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我带着真心和奢望地问。
大雨愣了一下我的要求，随即点了点头，弯下了腰。
我轻轻张开手臂抱向了大雨，涵盖着前所未有的心疼和不舍，在大雨背上柔柔拍了几下。
多想告诉你，我会在，我都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是那个为你挡风遮雨的叶大树……
「再见小树。」大雨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再见大雨。」我吸了吸鼻子，故作开朗回应。
离开的时候，我刻意让大雨先走，从摩托车的照後镜里，我看着大雨离我越来越远，她的身影也越来越小，小到不见，但怎麽人都走了，我的眼泪却越来越清晰可见，骑回家的路程中，视线模糊到，一度以为我要撞电线杆了，原来最难过的不是失恋，而是当你看见你心爱的人有难却无法拯救她的那种无力挫败感。
我依旧没有那个能力，可以让她可以走向我，可以让她可以觉得我是依靠，到头来我还是那个失败的叶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