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我喜欢你……”
拉上厚重窗帘后显得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心读头脑昏沉,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对方说出口的话、什么是对方的心声;甚至他有些无法分清哪些是对方的心声、哪些是自己的心声。
这情况在心读的记忆中都没有出现过几次,在他成年后更是从来没有过。他一向界限分明,别人说出口的话、心声,自己说出口的话、心声,这些在他的爱丽丝的面前全都清清楚楚,几乎不曾混淆。
但现在不同。
“我喜欢你,堇。”
刚才的究竟是心声还是说出口的话?不管他怎么回想都分辨不清。
两个人的话语和心声都在说着完全相同的一件事情,所以才会这样吧。
“喜欢。”
就算不在句末加上对方的名字,就算没有读心爱丽丝,“喜欢”的对象也除了面前的人不会有他人吧?
“我喜欢你。”
额头渗出了汗来,心读更加用了些力抱着怀里的人,墨绿色的发丝柔顺,却因为汗水而黏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再用些力,她的体温就会隔着发丝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丽丝,手感确实有些像他之前养过的小狗。而她此时也正像一条受了伤的小狗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身体轻轻颤抖着。
两人的心声和话语都混合成萦绕在整个房间的低语,心读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些神志不清了,或许是在赌场里的药物现在依旧在起作用吧,他想。
他感到她出了很多汗,浸透了她的衣物,让他搂着她的手臂都感受到了潮湿一片。他也感到她细长的、毛茸茸的尾巴缠上他的腿,她颤抖着的两手轻轻捏着他胸前的衣物。
正田堇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睫毛随着他心脏一起抖动,不,是他的心脏随着她的眼睫毛一起颤抖了。当她偶尔睁开眼睛看他时,在昏暗房间里放大的瞳孔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让她湿漉漉的眼睛在房间中很是显眼。
很是好看。
他很想吻上那摄人心魄的幽绿色,用舌尖去感受她的气息,将她的泪水都吞下。
心读差一点就那样做了,只是她又闭上了眼睛。他能做的只有轻轻抱着她。
正田堇一直都是那样倔强,大家都知道她看不惯别人的缺点,她会态度傲慢地嘲笑别人,而心读知道,不仅是对他人,正田堇对她自己的要求要更苛刻。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向她自己的欲望低头。
她是高傲的。她高傲地走在通向高傲的路上。
既然这样,心读除了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个依靠外,也没有别的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正田堇认为爱丽丝是国家的精英,爱丽丝拥有更高的权利,同时也有更高的义务。以爱丽丝为豪的她并不会将现在的境遇全怪罪到爱丽丝头上,所以剩给她的选择只有凭借自己的忍耐度过这种时间。
“喜欢。”
而这种程度的坦白,就当是给拼命忍耐的自己一种小小的奖励也未尝不可。而且对现在有他在身边的她来说,是一种重要的依靠。
明明是炙热的感情,在每次说出口或者听到他的回应的时候,心中会掀起惊天巨浪却又在顷刻间平静,就连那炙手的欲望也凉了几分。
是了,她是喜欢他的,既然是她喜欢的人,她就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轻易对他做出随便的事情来。正田堇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所以她理应给自己喜欢的人以她能赋予他的幸福,而不像第一次那样随便地将他强占。
在长久的相拥中,不仅是语言和心声,体温和心跳也逐渐同步。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他的温度包围着她,他的心跳震耳欲聋,他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头顶,他的声音直入心田,他的怀抱、他的一切都让她挽留住自己的理智。如果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现在肯定已经快要疯掉了吧,现在有他在,她就可以蜷缩着自己躲在他的怀里,在这里甚至可以从自己的手中保护了自己。
“我喜欢你。”
真是怎么说都说不够,怎么听也听不够。
而现在有你在对我说着这样的话,有你在听着我这样的话,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这又是谁的心声?心读终究还是分不清楚。
应该是过了很久,正田堇终于耗尽了体力,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等她睡着有了会儿,几乎开始做梦了的时候,心读才终于缓缓地起身。
将她的尾巴解开花了他一些时间,甚至差点弄醒她,好在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抽出了身。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拿了干净的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去冲个澡冷静一下,不,不能冲澡,还是泡澡比较安全一些。心读将花洒紧紧挨着浴缸底,让热水尽量安静地流淌了半个浴缸。
期间他像支棱着耳朵一样,支棱着自己的爱丽丝去感受卧室里人的心声,看她是否有感觉到水声。她的听觉确实敏、感,水声在梦中化为了海的声音,幸而没有被吵醒。心读将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放在洗衣篮里,动作轻柔地将自己泡在浴缸里。
光是这一系列动作小心翼翼地做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分、身已经冷静下来了。
没能控制地再次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有些无奈地笑着,躺在了浴缸里。
卧室里人的梦境无法控制,还是出现了本能无法抗拒的情节,但毕竟只是梦境,而且在梦境中释放过后,再醒过来,她就会冷静很多吧……心读猜。
不过比起肉体,心读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那位正田堇大小姐的告白才真的是赚到了。
“怎么能那么可爱呢……”他不觉地用湿漉漉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轻声地自言自语,脸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蒸汽的作用还是什么而泛起一层红晕。
回想着她的声音,他沉在浴缸底抖动着身体嘿嘿傻笑。
最后他自认没有正田堇那样百折不屈、坚强健全的精神,在卫生间自给自足地来了一发后才终于穿着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坐在她的身边。
她出了很多汗,身体依旧在轻轻地颤抖,但他不敢随便给她擦汗或者做其他事情,现在她的爱丽丝全开,稍微有点动静就有可能被弄醒。
有点饿,不过心读打算等她醒了一点再一起吃点东西。只是虽然他厨艺不错,人却很懒,现在家里有的东西也就三箱速食面……虽然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但怎么说在这种场合都不太合适。
等正田堇醒过来再去她的房间找点可以吃的东西吧。回头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也不能像他一个人的时候一样总是吃速食面。
……一起住?
心读轻轻扶额,头发因为没有用吹风机而依旧湿漉漉的,有水珠落在他的眼皮上,他眨了眨眼。
“是啊。”他极轻地自言自语。
他们本来就该一起生活的。他现在觉得一切都本该如此,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正田堇的生活了。
那之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生活的呢?之前的自己真的有想过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卷发吗?之前的自己真的有想过独自过完这一生究竟是什么概念吗?
或许想过,但他想不起来了。
那么如果之前没有偶然被卷发给发现会怎样呢?他不是在说自己有可能真的就被爱丽丝狩猎者抓走的问题,而是说——他可能真的就不会再见到正田堇。
为什么会这样呢?当初为什么会分开呢?
心读将手指插、进湿透的头发中,低头看着正田堇熟睡的脸庞,他其实从未见到过她这副模样,但并不感到过分新奇,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就是世界应该执行的命运。
她一旦睡着就很安静,猫耳也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平日里的倔强尽数褪去。
他认为她是倔强的。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之前的分离呢?他回想起来了。
其实倔强的是他才对。
明明能读心,她的心思全都了如指掌,知道她对枣和流架的憧憬尽管是真心但结局不过是虚幻,知道在她心里他才是真正的归宿……心读自嘲地笑笑。明明自己对任何人的心声都很直接地相信,却只对她产生怀疑。
他全都知道的,明明全都知道却一时赌气不告而别。说真的,那个时候自己真的已经做好一辈子不会再遇见她的准备了吗?
而他也因为正田堇对于枣和流架的感情而心生芥蒂,这么多年来虽然两人心里有数但从未互表心意。正田堇是她那倔强的性格使然,他又是因为什么呢?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却为什么迟迟没有过行动呢?
直到这件事之前,难道他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吗?
而仔细想来就算是在这件事中,结果也的确是正田堇开的口。心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幼稚和倔强。
“真是的……”从小到大,他总是受正田堇的影响而成长。
“对不起,堇。”心读无声地朝面前的人道歉,他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正田堇的猫耳抖了抖,她转醒过来了。两人安静地对视了许久。
[我现在很清醒,我能控制我自己,所以……]细长猫尾悠悠地挑、逗心读的膝盖:[我们来做吧。]
交融的呼吸中又溢出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心声: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