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粉笔
第十五章《美吉小熊与阿狼先生》
一眨眼就开学了。
温澄和关圣令两个人能够相处的时间，比暑假的时候减少许多，於是关圣令调整了下工作时间，以往他几乎天天往永丽跑，现在，他每个礼拜必定空出两晚和温澄一起度过。
维持了十多年的习惯突然改变，让永丽不少人察觉他的变化，纷纷猜测继云云之後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某一晚唐宇霁贼笑着打探他身边的动静，被他仿若无事地用「我只是佮温老师做伙尔尔」的回答塘塞过去。
他没打算和永丽的夥伴诉说他正在和一位老师──男老师谈恋爱的事，即便是从小就认识的唐宇霁，他也没打算说。
用膝盖想就知道讲出来就完蛋了。他的夥伴们的观念肯定和他接受两个小孩子的感情前一样古板过时。
不过要退出的话，还是得坦承，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在想什麽？」刚坐下来从侧背袋里拿出一叠硬笔字帖准备批改作业的温澄问他，口气很随意。
「没有。」
「你要是无聊的话，书架上的书可以看，要跟我聊天也行。」
「你不是要改作业？我不吵你比较好吧？」关圣令跷着脚坐着，手肘搁在桌面上，右手托着脸颊笑着看着温澄，「才刚开学就派作业给学生？想不到你做老师还蛮狠的，嗯？」
佯怒而爱娇地瞪了他一眼，温澄把红笔从笔袋里掏出来，摊开第一本字帖，「我现在不给作业，学期末忙起来你就别想见我了。」
噗哧一笑，关圣令说：「那我还真是对不起你的学生。」
「知道就好。都是为了你喔。」对他俏皮地眨了下眼、吐吐舌头，温澄起身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绘本出来递给关圣令，「给你看。这是我很喜欢的绘本。」
「那我得好好看才可以‧‧‧‧‧‧这是煜朗小时候的书？」接过书，关圣令盯着封面画风可爱的大狼和小熊诧异地问。
「不是。绘本也不是只能给小朋友看。」说完，温澄开始改作业。见他开始忙碌，关圣令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温澄愈早批改完作业，他们就愈有时间温存。
手里绘本的封面构成很简约，淡绿色的底，一只穿着格纹西装的纤长灰狼缩着身体呈现环状，他的怀里有一只抱着红苹果、笑眯眯的咖啡色小熊，他们被花草植物簇拥着。书名叫做《美吉小熊与阿狼先生》。
没念过多少次床边故事给关诚谅听的关圣令难以想像这是个什麽样的故事地翻开书。
被苍翠群山环抱、美丽的欧妲小镇最近来了个大新闻，从白天到晚上，不管走到哪里，每位居民都谈论着这位从远方到来的新住客。
美吉小熊也不例外。他对新来的居民好好奇啊。
「新来的先生住在哪里呢？我想要带我最好吃最甜蜜的苹果去拜访他。」美吉小熊问卖红萝卜的白兔小姐荷丝蒂。
荷丝蒂瞪大闪亮的红眼睛，惊讶地摇头，对美吉小熊说：「他住在森林的边缘。美吉小熊，你要去找他吗？」
「荷丝蒂小姐，你为什麽看起来很害怕呢？」
「你没有听说吗？我昨天听管理图书馆的麦先生说，新来的那位有最尖利的牙齿、最尖锐的爪子，和最凶恶的心肠呢。美吉小熊，去了会被吃掉的。」
听了白兔荷丝蒂的话，美吉小熊并没有因此退却。
他说：「我想要亲自去看看。」
「小心呀，美吉小熊，别受伤了。」
美吉小熊带着一颗鲜红如心的苹果前往欧妲小镇的最外围，在森林的边缘，那里有一栋外围耸立高高的围栏的屋子。
美吉小熊穿过比他高好多好多的围篱，走到小屋门前敲门。
门开了，新来的居民阿狼先生安静地走了出来，俯视站在门前的小小的小熊。他的影子把美吉小熊完全笼罩住了。他又高又瘦，看起来好巨大，美吉小熊吓了一跳，但是没有转身逃跑。
他把苹果递给阿狼先生，也递给他一个微笑。
「你好，我是住在小镇博物馆旁边的美吉小熊，我想要跟你做朋友。」
阿狼先生开口，森白的尖牙露出，面无表情地对美吉小熊说：「不要。离我远一点，对你比较好。」说完之後，他不给任何反应时间地关上门。
被拒绝的美吉小熊没有因此退缩。
他开始每天都前去森林的边缘拜访阿狼先生，阿狼先生每一天都打开门当面拒绝他。
听说美吉小熊想要和阿狼先生做朋友的欧妲小镇的村民都来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第一天，图书馆员麦先生对来借《如何交朋友》这本书的美吉小熊说：「听说阿狼先生的锐利爪子，抓伤过几十头无辜的绵羊。」
第二天，白兔小姐荷丝蒂对来到她的摊子买红萝卜的美吉小熊说：「听说阿狼先生的尖牙齿，咬伤过几百只弱小的兔子。」
第三天，博物馆馆长水鹿阿晨对来看展览的美吉小熊说：「听说阿狼先生和他的朋友，以前曾在其他地方一起欺负当地的居民。」
阿狼先生怎麽样、怎麽样的话，每天围绕在美吉小熊周遭，但他还是不间断地去拜访阿狼先生，每一天都带一颗他自己种的最好看、闻起来最甜的苹果。
这一天美吉小熊又去到阿狼先生的家，发现阿狼先生不在。当他转身要离去时，他听见森林里传来声音。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看见阿狼先生正在和其他的狼打架。
最後，那些外来的狼逃走了，受伤的阿狼先生躺在地上，对躲在大树後面的美吉小熊说：「我已经发现你了，你不用躲起来。」
美吉小熊颤抖着走过去。阿狼先生看他在发抖，虚弱地笑了一下，「你现在会怕我了？」
美吉小熊摇头，眼泪从他平常笑眯眯的圆眼睛里流出来，「我怕你死掉。」
「为什麽呢？」沉默了一下，从来搞不懂这只小熊的阿狼先生问。
「我还想跟你做朋友。」
「你为什麽不怕我呢？明明听说了那麽多跟我有关的坏事、还看到我打架，为什麽你就是不怕我呢？」
美吉小熊摸摸因为伤口疼痛而颤抖起来的阿狼先生，「因为你没有伤害过我，因为你每次都当面拒绝我。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更加地回避我，你却从来没有这麽做过，我觉得你想被了解，而我想要了解你。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我以前很坏。刚刚那些狼是我以前一起欺负人的同伴。我以前很坏，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你不是拒绝你以前的同伴在一起欺负人的要求了吗？我相信你变好了。」
阿狼先生忍着痛站起来，俯下身友好地舔了舔美吉小熊，「我们做朋友吧。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小熊。」
他们终於变成了朋友。美吉小熊带着阿狼先生认识每个欧妲小镇的村民，带着他融入欧妲小镇，让所有人都不再害怕阿狼先生。
以前美吉小熊每天去拜访阿狼先生，现在变成阿狼先生每天来找美吉小熊。
每天都他对美吉小熊说：「好高兴认识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小熊。」
美吉小熊也每一天都会为他准备一颗好吃的苹果。
美吉小熊与阿狼先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关圣令看了看最後一页对阿狼先生笑得像苹果一样甜的小熊，又看了看温澄。已经改了几本作业的温澄注意到他的目光，从学生写得不怎麽样的字帖里抬起头看向他，笑的就像美吉小熊一样，「你看完啦？是个很棒的故事吧？从我第一次看完这个故事开始，我就想要做个像小熊那样的人。」
「除了你没有像小熊那麽圆之外，你真的很像他。」
温澄清脆地笑了好几声，放下笔，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其实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阿狼先生。」
「意思是我看起来很坏？」关圣令故意露出有点委屈的不平模样，让温澄笑得更开怀了。
「不是，我那个时候觉得，你看起来很帅。」
关圣令开玩笑地回应：「你该不会是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爱上我了吧？」然後他也露出柔和的微笑，模仿阿狼先生的口吻，温柔而尊敬、满怀爱意地开口，「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