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魔•未央曲 — 第九章 焚如蓁蓁(二)

正文 魔•未央曲 — 第九章 焚如蓁蓁(二)

封闭了三年,阔别了三年,她终於再次踏出殿外。

回首蓁蓁殿,那个现如今北墙火光外见,墙垣半颓的大殿。

她是疯了,直接伤透了父亲的心。

玄阳递给她一只墨玉玉镯,上头精细的刻着四大凶兽的图腾,伶舟璇玑接过,问也不问,直接套入手腕。

「该走了。」玄阳道,瞬即幻化为上古巨蛇的原形真身。

一尾长有十余丈的龙尾大蛇出现在她的身前,有别於寻常的蛇,是尚有两只手、两只腿的上古之蛇,四肢爪指尖锐銛利,一身玄色、焰红的坚硬鳞片闪烁着精光,牠神色凶悍森厉,口中满是雪白獠牙。

伶舟璇玑想也没想,直接爬上牠的身体。待其坐稳,玄阳身後的尾巴直直横扫身後斑斑断垣,仰天游走,飞回魔界。

此番闯出,虽然伶舟璇玑和玄阳已极尽克制动荡的威力,但还是让在武陵源里法力中乘以上的仙人有所察觉,纷纷赶往蓁蓁殿,却被最早来到现场的伶舟御风制止。

伶舟御风早在五日前就於长生殿里闭关,当他感受到有异时,已是玄阳带着伶舟璇玑离开蓁蓁殿之时。为何他对玄阳的闯入无任何的感觉?一是,他当时正在闭门修法,精神意识都放在修为之上,所以对於源中的动静警觉减去了不少,再者,玄阳进入武陵源前掩去了魔族的灵气,彻头彻尾就是只蛇妖,而仙族里不乏尚未修得仙身的妖族和人族四处走动,自然习以为常。

当他查觉到蓁蓁殿的动静时,不顾法力反噬,立刻停止正在修行的术法,火速赶往蓁蓁殿,却已为时已晚,只剩他们远去的身影,以及毁了大半的宫院。

「师父,你怎麽就这样眼睁睁让郡主被他掳走?」虞心在他的身後,愤恨问道。

此话一出,如同给其余仙者发言的权利,愤慨的怒火同时点燃。

「仙尊,让我们去追回郡主吧。」

「那只不知名的蛇妖真是胆大妄为,我们仙族素与蛇族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是嫌安逸的日子太长了吗?简直找死!」

「仙尊,这气不能忍,何况攸关郡主!」

「公然挑衅,实在可恶。」

居然让比他们低等的三度妖族公然於武陵源撒野,甚至劫走仙尊的独生嫡女,这消息一旦传出去还得了,不就成二、三度的大笑话吗?

鲜少言语的卓梧楚,却在此时道:「各位仙长们,且听小仙一句。蛇族此番是做足了准备才敢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擒走郡主,而现如今郡主尚在蛇族手上,我们更不该轻举妄动,应当琢磨後动手才是。何况,郡主的性子与修为难道大家不明白吗?在我们出手前,她定能保全自己。」

卓梧楚性格沉稳内敛,思虑周全,虽生有眼疾,进入仙门仅百年有余,但却以一身的仙法修为、剑术武艺为人折服,如今已是众弟子之首,是为首席弟子,为伶舟御风的爱徒,更是如今仙族中的铮铮佼佼,所以他的话语自然有几分重量。

卓梧楚之言,让在场的仙者都住了口,也正合伶舟御风之意。

伶舟御风道:「此事不宜声张,本尊会自行处理,眼下隔日尚有收徒大会,大夥该做什麽就做什麽去,都散了吧。」

「是。」

随着其他人的散去,伶舟御风孤身一人进入已蚀毁大半的蓁蓁殿。

赤火隐隐,黑烟直窜,伶舟御风拂袖间,他的手中已出现一柄撑开的油纸伞,而在蓁蓁殿的上头则飘来一朵乌云,降下微雨,逐渐扑灭残存的火势。

伶舟御风望着眼前的残景,轻轻的念叨着:「璇玑,你可真狠……」

当年,当他一得知冷沦玉衡有喜,他高兴的令人着手大兴土木,他多希望尚在腹中的宝贝孩儿能立刻感受到他对她的爱。

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一天、那一刻,这是他第一次当父亲,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慌张,他想告诉孩子,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她想要什麽,他都会成全她,他将永远爱着她、护着她。

可最终,她还是深深的伤害了他。

他执着伞,施施然走入殿中。

纵使眼前孰悉的摆设布置,能使他回想起许多往昔父女之间的美好时光,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不去沉湎於过去的光景,而是思索刚刚大古蛇挟持璇玑的真正原因。

伶舟璇玑怀孕一事,仙族中只有伶舟御风一人知晓,为了避免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首要就是让大家无法接触到她,所以才把她关在蓁蓁殿里,所以才默许她被大古蛇挟持离开,不准让任何人追上他们,其实,他也是怕如若发生了两方的冲突,会伤害到已近足月的伶舟璇玑。

而再细思,蛇族劫走正在怀孕的伶舟璇玑,让此事变得可单纯也可以是不单纯。之前在南隅,他看到了与璇玑相好的若兰堂,以及其仆人玄阳,所以他确定刚刚那条游走的大蛇就是玄阳,此事定是若兰堂所为,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是,他当时虽知晓玄阳是蛇裔的魔族人,却不知属蛇族的哪一支派,今日一见,竟是古蛇一脉。古蛇一脉大多在魔族效力,着名的有九方千秋二弟子巴蛇,大皇子寒靡情的坐骑九婴,寒北部落的䖺䗤一族等,只是刚刚那条劫走璇玑的古蛇,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牠的妖形,而非牠的魔身,所以伶舟御风难以断定玄阳是为哪一方效力,若兰堂又是哪一边的人。

照人之常情而论,若兰堂把璇玑劫走实属正常,他若不带走她,伶舟御风更为女儿不值,但现如今若兰堂一魔族人在这魔尊之灵即将诞生的前夕掳走腹中可能是魔胎的璇玑,这就非比寻常了。

把情况设想到最坏的,这玄阳即是九婴,若兰堂是寒靡情那里的人:历代以来,魔尊之灵都诞於魔君之家,这规律如若没变,那寒氏於此时劫走璇玑意味着什麽?思及此,伶舟御风打了个寒颤。

若兰堂究竟是什麽人?

这其间到底有什麽关联?

他越想越慌,越发愤怒,却在此时,他看到伶舟璇玑在案上放着一张纸。

他将信拿起。

「父亲,此乃璇玑这一生最後一次的请求:半年里,莫寻璇玑。如期定归,情分如旧。璇玑不奢父亲的原谅,但璇玑定会永生永世做您的好女儿,不再重蹈覆辙,让您操心。」

这是她最卑微的渴求,也是最高傲的警告。

如此,他还能说什麽?还能做什麽?

伶舟御风大可漠视这封信,只管找她去,再次抓她回来到自己的身边好好看管,但可笑的是,他爱她,所以他深怕她会恨他,在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只剩她了,他万不敢铸下让她永世恨恶他的错误。

他想着,魔尊之灵即将降世,他感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尊者能力将慢慢消逝,将眼睁睁看着魔族崛起壮大……

他想着,伶舟璇玑如今离他远去,如若真的答应她在这半年里完全给她自由,那他将完全不知道她的安危……

他未曾如此的不踏实、无能为力……

伶舟御风望着此刻颓败的蓁蓁殿,抛下纸伞,淋着细雨,痛苦的当天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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