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张家兄弟带着他的媒体朋友们悻悻然离开了。
楚文昕冷着脸观望着那一票人离去,眉头紧拧。
周丞先前调阅了KTV附近的监视器,可惜,对方大概很懂得钻死角,只在其中一个摄像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没能辨识得出身分。
所以也不晓得到底与这对兄弟相不相关──看他们似乎人脉挺广,有很多各种行业的「朋友」,总感觉挺可疑。
但也没有切实证据,周丞只得耳提面命地让楚文昕注意安全。她最近於是除了和周丞出去以外,每天只有开车往返医院与宿舍,两点一线,绝不一个人走在路上。真有什麽歹人,大概也找不太到时机犯事儿。
「学姊,」彭淮安凑了过来,小声道:「你好帅啊。」
楚文昕:「……」你好烦啊。
张小姐的强硬大概只是昙花一现,两位哥哥一走,她像是忽然脱了力,坐在陪护椅上又哭哭啼啼了起来。
张老先生这几日因为反覆的肺炎而越发虚弱,且止痛药用得很强,清醒时间不多,现在也犹在昏睡中。
也还好是这样,不然方才听见两个大逆不道的儿子那一番言论,怕是刚醒来就又要被气昏过去。
楚文昕不太擅长讲软话安慰人,见人又哭,觉得有点棘手。
好在一般病房多为双人房或三人房,隔壁病床其实还住着一人。
大概也已经在一旁听很久了,隔壁床的年轻人这时拉开了布帘,探出一颗头忿忿不平道:「那两个也太过分了吧!我在这边住一周了,每天就只有这位小姐在照顾,那两个只来过一两次,而且每次都在吵遗产……」
这位也是楚文昕的开刀病人,小刀而已,差不多准备要出院了。大概是个正义哥,转头开始安慰哭泣的张小姐。
楚文昕望着年纪相近的男人安慰着哭泣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的脑袋看什麽都带上了滤镜,总感觉看出了一点儿粉红色。
她与彭淮安默默退出去了。
※
周丞是真的很忙。
所长的责任制实在太毒了。楚文昕本以为医院就已经够血汗了,哪知派出所所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文昕虽然值班很多,但至少没值班时,休息日就是休息日。周丞却不同,即便轮休,要辖区内有什麽突发事故处理不了,他还是得赶去。且但凡一遇上扩大规模临检或者特殊的攻势任务,周丞即使排休也得去带班,事後也并无补休。
还有一回,他俩好不容易都放假,约了去看电影,出电影院时却正好遇到一群不良少年在围殴人,周丞二话不说,什麽装备都没有,穿着便服就上前,直接「手动」把几个人给制伏了。
「当警察得有很强的决心吧,连放假都没法安生。」事後,楚文昕忍不住叹道:「真伟大啊。」
她没有嘲讽的意思,就是纯粹感叹。
周丞想了一下,反问:「如果你休假时,在路上见到有人昏倒,难道不会上前去给他急救吗?」
那当然会了。她是医生,能力所及之内,怎可能见死不救?
楚文昕被问得一愣。周丞见状笑了笑,说:「那不就是了。」
其实和社会期待、职业责任什麽的,都没有关系──当事情发生时,谁还有空细想那麽多?只是有人需要帮忙、有人需要他们这样做,所以就做了,如此而已。
楚文昕试着用更理解、更体谅的心态看待周丞的职业,想建立起身为警眷的觉悟,不吵不闹。周丞一忙,他们便只用电话或视讯联络。
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又用电话聊天。谈起了最近网上的一个热搜。
「那两兄弟大概没戏唱了。」
『我有看到。他们也真是闹得够久了……』
上回,张家兄弟带着媒体朋友到病房吵闹。後来,媒体发了网页新闻,概述了巨商张老先生的一生,并采访了老先生的两位儿子。
新闻上,这对兄弟表现得礼貌得体,把父子情说得特别深厚,俨然一副悲恸孝子的模样,说他们绝不会放弃任何救治的机会。
话语之间,还隐约指责了张小姐为遗产而罔顾父亲性命,同时还趁他们认真工作、不在家里时,离间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可能受过指点,这段访谈说得真是可歌可泣、赚人热泪。未料,当事情热度发酵得正高的时候,网上又出现了一则视频,配文:事情可能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样。
视频内容正是楚文昕指责两兄弟的现场。竟不知何时被拍了下来。
楚文昕出现之前,三兄妹吵架的内容也都录进去了。就见张小姐崩溃痛哭,喊着不想父亲再受折磨,反观兄弟俩面目狰狞,还带着朋友,人多势众。从头到尾都在嚷着分遗产,理都没理後面躺着的张老先生。
然後楚文昕来了,劈头骂了一顿後,把这对兄弟给轰出去了。
「我在老先生隔壁床住了一礼拜,每天都是张小姐给她父亲把屎把尿。她也没请看护,什麽都自己来。这对兄弟根本很少出现,每次来都在大吵大闹,带着媒体或律师,吵着要遗产。连医师都快看不下去。」发视频的人表示:「现在我出院了,真心希望张小姐可以不再受哥哥欺负,也不要被无中生有的舆论击垮……」
因为反差太大,视频一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对兄弟本想利用媒体舆论,故意把事情闹得很大,这会儿却自作自受,反过来快被网军谩骂的唾沫淹死了。
稍微一想,大概就知道拍下视频的人是那个正义哥。
楚文昕其实不喜欢被这样偷录影,但视频没怎麽照到她的脸,且她也觉得这场闹剧唱得够久了,遂也不想计较了。
一出狗血大戏聊完,周丞又问:『有没有可能是那两个兄弟找人跟踪你?』
「不知道。看着还挺像的。」
『你最近还有跟谁结怨吗?』
「没有,我只想得到他们。」又幽幽道:「也不知道小时候怎麽教的,这两个没良心没素质的家伙……」
周丞就笑,笑完又道:『反正,小心一点。』
楚文昕正想回话,就听电话那头隐约又传来别的员警喊声。
便打住了,转而道:「你忙吧,先挂了。」
周丞转头不知对那人说了什麽,後又转回来,叹口气说:『抱歉,最近刚好特别忙。』
「没事,你去吧。」
电话掐断。但挂掉後才两秒,铃声又再度响起。
楚文昕还以为周丞又想到什麽事情,看都没看就接起来,问:「怎样?」
『姊?』
楚文昕愣了下,看了眼来电显示──竟是楚佑廷。
「怎麽了?」
虽说楚文昕与父母不是那麽和睦,但和姊姊与弟弟的感情都还不错。不过姊弟之间只偶尔会用讯息打打招呼,倒也不是多频繁联络。因此楚文昕一时有点意外。
电话中,就听楚佑廷小心翼翼道:『我能不能去你那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