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学期时我修了一门乏味的通识课,也是这门通识课让我第一次遇到了王倩琪。这个课程的名称为「人文与思想」,内容多半探讨古今中外的文化发展与人类思想的演进,其中还牵涉到许多哲学性质的课题。我一向对於这种抽象思考的议题没太大的兴趣,是因为苏子豪说这门课的教授从不点名,而且也不当人,是个名符其实的营养学分,我听了颇为心动才决定去修这门课。
想修这门课的学生非常的多,我在网路上选课抽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抽中。不过这门课似乎没有想像中的有趣。教授是个肥胖、四十多岁一头白发的中年男子,他讲课时声线平缓没有起伏,更明确地说是没有任何抑扬顿挫,总是能让一票打瞌睡的学生听得茅塞顿开後频频点头。
教授上课时貌似也没有备课的习惯,大部份的时候都是拿着课本照本宣科,偶尔会随兴讲个比阿嬷还老的笑话来中断对大家的催眠。因此会修这门课的人大部份都只是想混个学分,个个看起来都慵懒随性,迟到早退的人比比皆是,上课时要不低头滑着手机,要不就是望着黑板眼神呆滞、目光涣散。
而在这当中看过去最显眼的就属王倩琪。她背着一个有猫咪图案的提包,身上穿的T恤,手上用的文件夹、笔袋和其它文具,无不存有猫咪的造型或图案,而她似乎也和猫咪一样带有一种沉静又神秘的气质,尤其是她那双深邃又带有灵性的眼眸,让见过她的人都印象深刻,很多人私底下都称她为猫女。
上课时她总是会坐在教室讲桌前的第一排,表情认真地听着教授说的每一句话且还不停抄着笔记。我对她这样的举动非常的讶异,一来那个座位的地理位置并不良好,较容易接触到教授口中喷出的唾液,或吸入较多的粉尘而导致肺病。二来她能全神贯注地抵御教授的催眠,还能把那些催眠的咒语都抄录下来,我想她可能有着旁人无法参透的的远大抱负。
至此之後,我对王倩琪上课时抄录的笔记有了很大的好奇心,因为那堂课很少有板书,大部份的内容都是由教授口述的,而讲述的内容更是乏善可陈,多半边念着课文,边讲解着相关历史渊源,偶尔穿插着一些他不太高明的见解。所以我更可以正当地怀疑王倩琪撰写的其实可能是一本咒语大全。
下课时我有时会藉故经过她的座位旁,想从旁偷瞄看看她的笔记到底都写些什麽东西。不过遗憾的是,下课时她总阖上笔记,戴上她的耳机,闭上双眼,整个人陶醉在她手机的音乐里。
有次我看到她手机萤幕上的曲目表播放的是JasonMraz的<I\'mYours>,而那阵子我也特别喜欢那首歌,每天早晚都要听上个好几回,走在路上也会不自觉地哼上几句,最後索性连手机铃声也改成了那首歌。我很喜欢那首歌的旋律,彷佛里头每个音符都充满着轻快和愉悦,我总想着王倩琪闭上双眼聆听时也跟我有着一样的心情。
不过那段期间我跟王倩琪还是没有任何的交集,虽然对她好学的态度有些在意,但却没想过要主动开口向她搭话,总觉得像这样静静地观察她似乎满有趣的,直到快期中的一次分组讨论,才开启了我们第一次的对话。
在这门课里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常会有分组讨论时间,教授会先给一个哲学性质的问题给大家时间去讨论,分组的区块则是跟邻近座位的同学一组。讨论时间结束後教授会依序抽出几个同学上台发表看法,以做为平常成绩。
不过在做分组讨论时教授通常都不在教室,他往往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快步离开教室。听学长说他患有肠躁症,那是种常会情不自禁地想大便的病。也因为这样,一堂课下来总会有一到两次分组讨论的时间,而这个时间通常大家会用来谈天说地、闲聊鬼扯。
而那天的课我睡过了头,匆匆跑进教室时,放眼望去只剩下第一排有两个空位,也就是王倩琪两侧的两个位置,而我选择了她右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上课时我的眼睛不断瞟向她桌面上的笔记本,不过她的字写得太小又密密麻麻实在看不出到底写了些什麽,只能隐约看得到笔记本上面画了几个猫咪的插图。
这时教授在黑板上写了「电车难题(Thetrolleyproblem)」几个大字,并开始加以说明。这个问题是在说,有五个人正在铁轨上工作,这时有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急驶而去,而前方有一个拉杆可以及时改变电车的轨道,但在另一个轨道上也同样有一个人在作业,若考虑上述的状况我们将会如何做选择。
教授一说明完分组讨论的题目後,就夹着屁股快步走出了教室。
「当然是过去拉下拉杆,弃小保大,人之常情嘛。」後座的男生一派轻松地说。
「那是在理论上,要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是不会这麽做的,因为这麽做等同是直接亲手杀了另一个人。与之相比,消极的不做为恐怕会是较多人实际的选项。」斜後方的女生说。
「这样分析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看来大喊一声阿弥陀佛後赶快离开,才是最务实的选项。」
「这样也太不仗义了吧。我是个基督徒,所以至少会留下来低头帮他们祷告。」
「阿门,愿主与你们同在。」後座的男生用着祷告的口吻说着。「像这样吗?不过你要保佑自己不要在上天堂时遇见他们。」
「如果是你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因为你会下地狱。」
接着他们开始闲聊起许多关於死後世界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