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啊，顾光洁还有洁癖，绝对不可能『忘记』拿外套。她是故意把外套留在蓝先生的车子上，藉此增加两人互动的机会。我那天听蓝先──」
「为什麽你们又在聊天？吃饭的时间不去吃饭，在干什麽？」
我严重怀疑这运动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是不是都有练一种叫「无踪步」的武林功夫？不然为什麽走路都没声音！
「好、好的，我们要去吃饭了。」被许教练吓得差点心脏病发，我抚着胸口，小声地回应。
「快去吧，讲话不会填饱肚子。」对我，许教练始终是宽容、和善，不会讲半点重话。「听说你不太舒服？早点吃一吃，做完该做的训练就回家休息吧。」
我连忙点头，不敢再闲聊，与骏熙快步去领我们的便当。
吃了半个便当，趴在休息室睡了一个小时。不睡还好，越睡越糟，起来後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可我仍然继续伸展、拉筋和执行未完成的菜单训练。途中，山崎教练前来指导我直线助跑的节奏，要我再轻盈一点，落地的动作别太重。
「你应该还是很不舒服吧？」山崎教练讲到最後，抬头盯着我的侧脸建议：「要不要先回去？勉强练习会有反效果。」
「对啊，莞莞先回家休息，不要累积疲惫。」骏熙同样察觉我的异状，走到我的左侧，道：「你去睡一觉，明天我再去你家巷口接你。」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必须抵达集训体育馆进行试跳。
之前我们已经说好，骏熙会到我家附近接我，免得我还得花心思想该怎麽过去。
「那我先去冲个澡，再回家睡觉。」浑身都不舒服的我，没有再推拒，接受他们的安排，免得身体状况更加严重。
等我冲澡走出淋浴间，骏熙已经拿好体育中心的配车钥匙，站在门口对着我说：「我送你回去。」如果是晚上，文书洛会来接我。可现在才下午三点，他不可能会出现，只能仰赖骏熙接送。
「麻烦你了。」
迷迷糊糊地坐上休旅车，我靠着车柱，闭眼即昏睡。
睡不到十分钟，骏熙便把我叫醒：「莞莞，到了。要不要叫文书洛出来接你？」
车子停在公寓的巷口，我摇摇头说：「不用啦，没有多远的路，叫他出来只是白费工。」又不是要我单独走一公里，才短短不到五十公尺的路，叫文书洛干嘛？
「嗯。等会你什麽都不要做，早点休息。」
「好。」走下车，对着车内的骏熙挥手，目送他开车离开才转身走进巷弄。
附近的住户大多被建商收购，哪怕是多数人会放假的元旦，这里也没什麽人气。
抵达公寓大门口，我握住冰冷的金属手把，却发现门没关上，只是微微阖起。
推开成缝系，见文书洛与一位素未谋面的西装油头男，一同站在一楼的玄关。两人对谈的音量不小，能清楚清到：
「不好意思，我说过很多次，二、三楼的屋主，并没有想要卖房子。你来几次的答案都一样，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文书洛的鼻梁上挂着只有在家读书，才会配戴的大黑框眼镜。他尽量用平缓的声音，对油头男表达我们整体毫无卖房的意愿。
油头男不是省油的灯，得到如此明确的拒绝，仍厚着脸皮、不依不饶地说：「你的确说了很多次，可你与这两层楼的屋主，并没有任何血缘和姻亲关系，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能当面与屋主商谈其中的利弊，相信不会花很多时间。」
「虽然我与他们没有血缘和姻亲关系，但我是这里的房客，也时常照顾住在二楼的奶奶。奶奶年事已高，经不起旁人的执意的叨扰，我不可能让你上楼与奶奶谈任何一件事。另外，三楼屋主人不在国内，外甥女平时非常繁忙，请不要──」
「文书洛！」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得知，油头男不是第一次来访，应是来了好几次，只是我之前回家太晚，和文书洛都把人挡回去了，才会没有见到。
「莞莞？你怎麽这麽早回来？」文书洛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走向我，把我护在身後。用强制的语气对油头男说：「先生，请你离开。」
「这位应该就是三楼屋主的外甥女吧？」油头男不管文书洛的驱逐令，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我是宜居建造业务部门的经理，姓孙。会选在今日过来拜访，是因为──」
这人张嘴便是满嘴的废话，我不是很有精神去听，索性出面，直接打断：「我们没有想要卖房子。」
「你们会这麽说的原因，是不是对我们的都更计画有所误解？这是我们的计画书，写着详细的计画草案。未来，这里会全部翻新，成为高级的住商大楼，是都市倚重且繁华的经销区域。如果你们年纪小，不懂事，没有关系，可以给我三楼屋主的联络电话吗？我亲自为她做说明。」
我抿起嘴看着他，觉得他是我近期遇见的人当中，最最最最最自大的自大狂。
「很抱歉，我们年纪小，不懂事。但再怎麽不懂事，也不会故意且无聊地打给在国外定居的家人，然後於别人面前，佯装自己根本没打过骚扰电话。」他不是来收购房子，是来找碴的吧？
真想不通，靠这种态度，怎麽可以谈好生意？难道大人谈生意都是这样谈的吗？仗势欺人，欺负年轻人历练不够。
「我小阿姨跟我强调过，她是绝对不会卖这房子。与其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先把附近的大地主和大房东搞定吧，看能不能补齐你们落後的收购进度。」
油头男双手交合於腹部，深深看了我们一眼，沉默片刻说：「好的，如果你们有改变心意，麻烦再致电给我，我会立即过来。」
不用过来了，看了就讨厌。
「慢走不送。」身体不舒服，脾气就不太好。我说完这句话，指着大门要油头男出去。
「我知道我不太受欢迎，可我还是要强调：『任何条件都可以谈。』宜居建设有很大的诚意，想要收购公寓。希望我们在未来，有机会合作。」
我不是屋主，不知道小阿姨是不是真的不想卖房。但，诚意？我从油头男身上真看不到所谓的诚意。诚意不是碰到硬钉子，再拿出来救急的东西好吗？
「再见。」
或许是我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油头男面色难看地转身离开。
等大门紧紧关上，我才松了一口气，问文书洛：「他是不是很常来啊？人感觉好烦。」
「这半个月，光我遇到就来了五次。」
「这麽频繁？」一边说，我一边拉着文书洛上楼。
「应该是快接近原订的施工日期，业务没办好，太情急才会这样。」
经过二楼，我又问：「那他有打扰到奶奶吗？」
「没有。一楼的门铃坏了，奶奶的耳朵又重听。他不管怎麽喊，奶奶都没有听到，只能被我拦截。」
「那就好。奶奶的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不要让她烦恼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