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茉在撞球馆打工，汤城没什麽高楼大厦，杂七杂八的店却很多。
撞球馆的老板是夏娆的大哥，打工就是她介绍来的。
地下室的菸味长久散不掉，有几盏灯早就坏了，一闪一闪的。
季茉打卡出来，人明显变多了，她抓了个人问，那人说今天老方包场。
她从小房间里搬出一箱可乐，球杆他们自己知道在哪，就没再管。
老方来了，有夏娆，王妃，当然还有新同学。
夏娆到季茉身边，菸递到她嘴边，「宝，帮我个忙？」
季茉把菸叼着，懒懒地掀起眼皮。
对方攀着她肩膀，商量的语气，「你同学好帅哦，就是话不太多。」
夏娆是性感型的美女，胸大腰细，卷发染得花花绿绿，很多耳洞。
汤中女神，外号少男收割机。
「喜欢去追啊。」
「你去帮我问他电话？」
「自己要。」
「我会害羞。」
白她一眼，「你也就给我根菸。」
意思很明显，好处不够多。
「先欠着，之後还债。」
季茉想了想，「给我要，他不就对你没印象？」
「那你让他跟我玩一局，赢了我自己要。」
季茉拿来一组球和两根杆，散了一桌人，开始排球。
她散了最中间的球桌，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季茉平常不管球，除非老板交代，或者夏娆要玩。
今天老板不在。
於是大夥沸腾了，纷纷聚过来，有人开始起哄。
夏娆拿了杆在旁边等，季茉排完了，退开半步。
老方在不远处揶揄，「夏娆，你想跟谁玩啊？」
季茉抬眼望过去，一眼就看见吴绍源，「夏娆想跟你打一局。」
这话说得很有心机，把名字都点出来了。
看的方向只站了老方和吴绍源，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起哄声愈来愈大，夏娆脸红得厉害。
吴绍源愣了愣，答应了。夏娆把球杆给他，脸都没敢抬。
游戏开始，大家围着看，注意力都在同个地方。
今天在场的以男生居多，轮到夏娆打，更目不转睛了。她身材好，弯腰的时侯……非常引人犯罪。
「哥哥，你拍什麽呢？」
这时夏娆在乔角度，没什麽人说话，突如其来的话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循声看过去，是季茉。
老方朋友多，还邀请了几个汤中的，季茉说话的对象就是汤中的学生。
一头金发，虽然瘦，但看上去不太好惹。
她把瘦子的手机抢过来，滑了几下，冷笑，「呵，夏娆是你能随便拍的？」
老方已经过来了，跟着察看手机画面。照片里，夏娆的胸口若隐若现。
非常低级的偷拍。
瘦子大约也知道自己理亏，把手机抢了回去就想走，「操，走了！」
季茉把菸夹在指间，另一手去扳他肩膀，「走个屁，先把照片删了。」
瘦子一把推开她，「靠，老子的手机干你屁事！」
她没站稳，差点跌倒，幸好有老方在後面扶着。
夏娆冲过来，季茉已经起身，随手抄了张椅子就扔过去。
对着脑门，盲扔，偏了点，砸到肩头。
季茉没打过架，但她实在压不下这口气，「你不把照片删了，今天就他妈别想走。」
瘦子彻底怒了，被一个女生挑衅像话吗？
老方赶紧把季茉挡在身後，「杨一飞，你别跟女生计较！」
「操，老子计较了吗？你没看到是谁先砸我椅子的？」
季茉推开老方，「你还要脸吗？偷拍别人还理直气壮，我看你他妈就是个垃圾。」
瘦子揪住她的衣领往上提，「你以为你是女生老子就不敢动你？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老方想把他推开，无奈他力气真的太大。
２班几个男生都上去拉架，急着要把杨一飞拉开。
夏娆快急哭了，「你把季茉放开！」
场面乱作一团，季茉却不挣扎，只是冷冷盯着他，「人渣，把照片删了。」
他骂了句娘，抬手，一巴掌呼下去。
夏娆崩溃地尖叫，男生们试图压制杨一飞。
一声闷响，季茉被松开。
场面堪称离奇，不过几秒，杨一飞被打倒在地，脸颊红肿，嘴角还冒着血。
是吴绍源动的手。
他脸上淡淡的，白色制服整整齐齐，站姿端正，根本看不出才打了人。
居高临下地看他，说话和和气气，「你把照片删掉，这件事就当算了。」
杨一飞欺软怕硬，被揍了一拳就倒地，知道吴绍源肯定比自己能打，终於配合。
嘴上还骂骂咧咧，「妈的，方柏智你别再邀我来这种破地方了。」
「不会了，我今天邀你就是个错误。」老方没好气地说。
闹剧结束，老方打圆场，让大家别在意，继续玩。
几个人围着季茉关心，她被老方扶着，白皙的小脸被打得通红。
夏娆自责得要命，还在哭，「对不起，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看不下去。」
老方很担心，「你脸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有病才去医院。」她摆摆手，拿了夏娆的打火机，「走了，跟老板说我晚上再过来打扫。」
出了撞球馆，季茉重新点了根菸，刚抽一口，眼泪就往下掉。
掉的是生理性眼泪，就好像小时候被躲避球爆头会哭一样。
她从刚才就在忍，怕夏娆哭得更凶，而且形象会崩。
她闷头抽菸，也懒得抹眼泪。
在这种场所打工本来就容易遇到垃圾，平常老板会摆平，她也懒得管，可是今天动到夏娆头上……不想了，愈想愈生气。
忽地，视野内多出一双白鞋。
她下意识抬头。
想起自己脸上有「水」……来不及了，尴尬癌末。
吴绍源将手里的可乐递给她，「先冰一会，然後抹药吧。」
她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名字，「你叫什麽？我叫季茉。」
他坐下，「吴绍源。」
再度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侧着脸看他，「我这个是被痛哭的，你别跟他们多嘴。」
他也看她，她的眼眶是湿的，苍白的脸上一片怵目惊心的红，看上去又惨又可怜。
「太爱出头容易吃亏。」
吴绍源不是多话的性格，但就忽然想劝一句。
……这可是他近期的体悟。
「我不说，难道让他们把照片传来传去？」
「你也打不过他。」
季茉脸色渐沉，把菸踩熄，「你很聪明啊，等杨一飞打人了才动手，就回了一拳，也没多打。」
「我被打也在你计画之内？一下还一下，大事化小？」
「他应该跟夏娆道歉，不然这种破事还是会发生。」
他看着她，一直没打岔，不过左耳进右耳出。
理想主义他听多了，深不以为然。
「哦，对了，夏娆想要你的电话。」她拿走他给的可乐，起身，「还是谢了，各方面。」
吴绍源看着她走远，暮色染得四周昏黄一片，她的背影苍白，渺小，却出奇地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