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蜿蜒，柏油路上的碎石沙沙作响。
吴绍源领着季茉走了段路，再停下，入眼的是四合的大院，红色的砖瓦房。
她认得屋子，「你是吴奶奶的孙子？」
他应了声，拿钥匙开门，边道，「奶奶——」
吴林桂英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回来啦？」
看见他身後的季茉，也还是笑，「茉茉啊，欢迎欢迎，你们俩是同学？」
「嗯，」他点头，「我前座。」
季茉赶忙问好。
「我在做饭，待会留下来一起吃吧。」吴奶奶说。
「不……」她想推辞。
吴绍源瞟过来。
她只好改口，「谢谢吴奶奶。」
他拉着她书包带，「您忙吧，别管我们了。」
她像个小跟班，被拎着走的。
房子内部经过翻修，与现代住屋无异，到了客厅，他问她，「带了什麽？」
她跪着，往包里翻书。
带了三本，英文、国语和数学。
「英文会吗？」他翻她课本，大开眼界，比新的还新。
「还行。」她已经坐好，趴在茶几上转笔，「我学过自然发音。」
他注意到别的，「你是左撇子？」
「啊？」她抬起脸，反应过来，「对。」
吴绍源在她右手边坐下，也取了支笔，「看来我天生就是你老师。」
「……右撇子的人很多。」
「愿意教你的可不多。」
季茉盯着他，满脸的嫌弃。
「看我干嘛，念课文啊。」他拿笔敲敲桌沿。
她认命了，把课本挪到眼前。
“OliverTwistwasborninaworkhouse,andforalongtimeafterhisbirththerewasconsiderabledoubtwhetherthechildwouldlive……”
发音还真的不差，就是读得有点卡。
季茉低声读着，声线是甜的，称得上悦耳。
几缕发丝垂下来，她随手别到耳後，露出细白的脖颈。
制服上衣被收进裙子里，腰身很明显。
他侧坐着端详她，思绪飘得老远。
想起自己摸过她的腰。虽然至多就算是扶一下。
很细，像掐一下就会断的细。
啧，想什麽呢。
季茉做完作业，连自己都惊讶。
吴绍源成就感满满，心情尚佳地评论，「你不笨。」
「……」她该道谢吗？
最後一道菜正好上桌，吴奶奶在饭厅那头喊，「你们俩，过来吃饭！」
他推着她过去，自己到厨房拿碗筷。
吴奶奶凑到他身边，「源源，你追人家啊？」
他轻哂，「放屁。」
吴奶奶一掌打在他身上，「讲话好听点！」
「痛死了，您别打我。」
三人在饭桌坐下，吴奶奶忙着替季茉夹菜，「多吃点，别客气。」
「奶奶，她有手。」
「你吃你的，别管我。」
季茉听他们说话，不禁笑出声。
吴奶奶看着她，满脸的欣慰，「你这孩子，以後有空多到我们家吃饭。」
她愣了愣，吴绍源催她，「发什麽呆，说好啊。」
「哦……好，谢谢奶奶。」
他又睨她，「我奶奶，不是你奶奶。」
「……」她不说话了。
吴林桂英在饭桌下踢了吴绍源一脚。
他痛得直吸气。
饭後下起了雨，吴奶奶起身去关窗，「汤城第一场梅雨，短时间应该是停不了了。」
吴绍源启动烘碗机，也往窗外看了看，「见识到了。」
汤城的雨，是不会轻易停的。
季茉很为难，「能借个伞吗？」
吴绍源刚想说什麽，吴奶奶抢先一步，「你一个女孩子，这麽晚了多危险。在这里住一晚，明早雨也就停了。」
「也好，反正明天放假。」
几句话的功夫，祖孙俩拍板定案，不容置喙。
「那太麻烦您了……」
他摀住她嘴巴，「是麻烦，所以闭嘴。」
「……」她只能瞪他。
吴奶奶让季茉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澡，毛巾睡裙一应俱全，都是新的。
季茉把自己的制服洗了，再出浴室，吴奶奶还在房里等她，笑咪咪的，「吹风机在源源房间，你去跟他拿。我等会要睡了，晚上饿了冰箱有东西。」
「吴奶奶，今天真的谢谢您。」
她摸了摸季茉的头，「别跟我客气。」
季茉晾好衣服，擦乾头发，才去敲吴绍源房门。
门开了，他退了一步，让她进去。
她犹豫了几秒，没动。
他笑了下，把门开到底，回到书桌前坐下，没再理她。
季茉只好进去。
她吹头发，他椅子转了半圈，坐着看她。
吴奶奶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吊带睡裙，丝质的，纯白色，尺寸也合身。
季茉被他盯得不自在，往右挪了几步。
这人很爱躲他啊。
他玩心大起，站起身，大步跨过去。
她盯着他，警觉地退後，背挨到墙上，没路了。
他停下，抓着她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称不上粗鲁，但也谈不上温柔。
另一手抢了吹风机，拨开她头发，风口对着头，「吹头发手也不拨一拨，你想吹到明天？」
她想躲，「我可以自己……」
他捏住她下巴，「别乱动，看这边。」
她往上瞥，嘴巴抿着。
被欺负了的模样，楚楚可怜。
「瞪我干嘛？不爽你回去？」
她不看了，低下头踩他一脚。
她没穿拖鞋，脚指甲刮了下他小腿，不痛不痒，杀伤力明显不够。
「……有种你就继续踩着。」
她立刻退开。
他瞅着她笑，「你骂杨一飞那股劲儿到哪了？」
季茉终於炸了，推开他，「你好烦啊！」
他个子高，她没推动，自己反而往後倒。
吴绍源及时揽住她，笑了起来。
但怕她生气，就没再拿话逗她。
他的动作轻柔了不少，她憋着一股气，不想说话。
外头是初夏的大雨，冲刷着苦涩和阴翳。
雨後，将会是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