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画展展出时间只剩一个礼拜，眼看售票引起广大的回响，我和方湘晶卸下大半担忧。
这次画展的主题是《悠悠过去的残影》，没想到会引起如此之大的回响，报纸媒体都争先播报这次画展。
关於青春，有许多未完成的残影，唯一不後悔的是与你欢度岁月的过去。
说不後悔是骗人的，坚强不过是在後悔过後所诞生的谎言。
在过往的青春之中，我好像遗失些什麽，却再也找不回那些什麽......
玻璃门上的风铃随着门被开启而叮叮作响，一位穿着深蓝色帽T的男性拎着便当走进，「这家便当很好吃，快吃吧。」
他拿着便当的手在我们眼前晃啊晃，似乎能晃掉任何烦恼，「谢谢。」
「柚子，你怎麽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麽。」方湘晶这句话言下之意就是小姐我现在最想要你这个人，「最近真的是累瘫了。」
颜宥宇略过方湘晶的话题，拆封装便当的塑胶袋，「对了，恬谊学妹这次画展会回来看吗？」
我点头，接过一份纸盒，「她还说今年要从画展要带神秘人物来参加。」
陈恬谊口中的神秘人物，不用想都知道是他。
「太好了，小恬也会到，真的好久没见到她了。」方湘晶欣喜若狂的咬下一口鸡腿。
陈恬谊大学没有选择北上，而是继续留在高雄读完大学，假日时，我们偶尔还会互相去对方的城市联络感情，分享生活琐碎事，毕业後她依旧留在高雄的一间影像工作室，偶尔放假时，才会北上来我们的工作室聊天。
工作室关店後，方湘晶先是找了个「女人的约会」这种藉口支开颜宥宇，又拉着我的手说是要带我去逛街。
我猜这女人摆明是想拖着一个人陪她一起花钱。
「很久没见到小恬了，我打算买个见面礼加答谢礼给她。」方湘晶打量着这条街的每间店铺，「顺便帮自己买一件画展要穿的衣服好了。」
我就知道，第二点才是目的。
「你好，美女，赶快进来看看，这款耳环很适合你唷，」打着韩国名号的耳环店老板上下打量着方湘晶，「如果没有穿耳洞也可以改夹式的，改夹免费唷。」
「莫曦，我们进去看看吧。」方湘晶双眼炯炯有神，每次说到耳环类的饰品，她总是会兴奋不已，租屋处早就布满她的耳环，随处都可见。
这间店的装潢不论是外观、墙面或是柜台全都是少女粉，这个老板也太会抓住少女的心，不得不说，店内的耳环琳琅满目，有可爱风，有性感风，也有几何图形。
方湘晶立刻被一副爱丽丝与铺克牌的耳环吸引，「莫曦你看，这个很适合小恬吧？有够可爱的。」
对她点头示意，「真的蛮不错的。」
扫了整间店面一轮，目光停滞在一副耳环，水蓝色的音符配上一点忧郁，彷佛回到那年，看着周子澔弹琴，不管是音乐本身，或是眉眼之间都围绕着忧郁的氛围。
这个人不管怎样，都没有办法从我心上驱除。
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青春时纯纯的爱慕，又或是为了那道未完成的诺言，他就这样毫无消息的待在我的心底深处整整四年。
「老板，这副可以改夹吗？」
「可以。」
我，好想他。
自以为的坚强，却在遇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事物全数崩盘。
第一天画展，下午两点开始，艳阳高照的洒在街道上，人山人海的队伍丝毫不避烈日的在画展外排队，直到开放入场後，人群瞬间涌入画廊，瞬间填补画展的空荡。
和方湘晶互相交流一记眼神，任我们都没想过会有那麽多人来看这场展览。
或许是标题很触动人心。
「或许是票卖得很便宜。」陈恬谊不怀好意的打枪我。
「陈恬谊小姐，这麽久没见面，你不吐槽我不行吗。」我眼神锐利的瞪回去。
陈恬谊拔下她的太阳眼镜，摆出一副又无害又无辜的表情，「曦曦，我开玩笑嘛，我当然知道你跟小湘都很厉害的。」
「算你会说话。」我冷哼一声。
「神秘人物今天临时有重要的事不能来，他说明天一定会来。」陈恬谊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画展只有两天，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他不来也很不够意思。
「好。」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陈恬谊口中的神秘人物了。
「你买新耳环喔？」陈恬谊双眸直瞅着耳垂上的水蓝色音符。
「对啊。」
阳光照射的水蓝色音符呈现出一种清澈透明感，仔细去看，在音符内还有一颗小小的白色爱心。彷佛不想被人察觉般的躲在忧郁之中，如同当年的我们。
「很适合你。」
纵使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这副耳环很适合我，我还是不自觉的揪了心。
很适合我的是这副耳环，还是这份情感？
「对了，小湘怎麽不在这？」陈恬谊没有察觉我的怪异，左顾右盼的在寻找方湘晶的身影。
「她先进去招呼客人了。」我往画展内的方向撇了一眼。
「你要不要现在带我进去参观你们的画展？」陈恬谊的大眼炯炯有神，「我可是从一个月前就很期待画展了，每次只要接到案子之後，我都会跟客户介绍这次的画展。」
「真的谢谢你。」从以前到现在，唯一没有离开的只有她。
而他早已离开我的世界方圆数里。
画展内部跟外面的气温相差甚远，突然打了个哆嗦，走廊上的画作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属於我们的青春，全都表露无疑，搭配着我事先录制好琴声的配乐，肯定触动了不少人的心弦。
「小恬，你终於来了，」方湘晶往我们这里走近，上前给陈恬谊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湘学姊你又更漂亮了。」陈恬谊莞尔。
画展期间，有好几组参观者赞美我们。
「你们的画好有故事。」
「小小年纪就这麽厉害，很强耶。」
就连假日美术班的小朋友也举起他们的小手，竖起大拇指比赞。
「老师，你们好厉害，未来我也想像你们这们厉害。」
如果这时候你在，你会不会也像这些素昧平生的人一样赞许我呢？
一整个下午，画展参观的人来来去去，离开时都面带复杂的情绪走出，我想，这次画展是成功的吧，唤起人们青春的展览。
方湘晶关上大门，嘴里喃喃自语，「柚子怎麽一整天都没看到人。」
「对齁，忘记了，」陈恬谊像是想起什麽，怪叫一声，「我今天在来的路上有遇到柚子学长，他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要去哪，叫我转告你们，祝你们画展顺利。」
陈恬谊还是跟以前一样少一根筋。
方湘晶面有失落，在陈恬谊语毕後，随即回复原先的模样，完美隐藏不愿被我们发觉的情绪，「小恬，我有准备礼物给你，不过我忘在家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家拿吗？」
「真的假的，我还有礼物喔。」陈恬谊受宠若惊，两只手摀着嘴，又是一出戏剧性的动作，「还是曦曦的直属学姊对我最好了。」
「真的，你不介意的话，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喔，」方湘晶紧握陈恬谊的手，等陈恬谊点头答应，「太好了，我跟莫曦今晚终於多一个伴了。」
「真羡慕你跟曦曦都可以住一起。」陈恬谊撇嘴，装作生气的模样。
真是个戏精，不去演戏也太可惜。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留在这里一下。」
「好，那别太晚喔。」方湘晶看了我一眼，显然想说些什麽，却又被吞回口中，最後只丢出一句叮嘱。
她们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这里只剩下方湘晶的过去，周子澔，还有我。
缓缓走向一幅画，画中的男孩弹着琴，这是国中的周子澔；下一幅画，画中一个女孩在台上演唱，台下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女孩，在大群围观同学後，仅有一位从容不迫的男孩从身旁走过；走廊的尽头，是那个男孩渐远的背影。
刹时，画展的大门又被敞开，沉重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向我靠近，我屏住呼吸，身子不自觉僵住的无法移动步伐。
「不知道现在来参观还来不来得及？」熟悉的嗓音落下。
我随即恢复平静，转过身对着脚步声的主人莞尔一笑，「给柚子的特别福利，随意参观吧。」
「抱歉，今天临时有事。」他语气带有歉疚。
「没事的，有来就好。」我侧过身，给颜宥宇一个空间观赏。
颜宥宇不发一语的凝视着我，良久，他缓缓开口。
「如果感到痛苦，那就对你紧握不放的事放手吧，再握下去，会受伤的。」颜宥宇脚步迈向我，整双手环抱住我，一股温暖气息包围我的全身，他的身上夹带着些许不知名的熟悉花香，「或是当成一场梦，梦里什麽都有。」
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泪水交盘在下眼睑，水气湿润了我的眼球，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我到底在想什麽呢？
明明已经那麽努力想忘记他了。
明明已经坚强那麽久了。
明明这场画展是为了与过去说声再见的。
为什麽颜宥宇一句话就能把我这几年建立起来的心墙全数打碎。
究竟是为什麽……
梦里什麽都有。
能不能再让我作一次梦，
一个有他的美梦。
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不需要那麽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