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完全没有跟伍其利交接，也故意不看过去他的方向，以示我的不满。
「该死，这道题到底在说啥屁？」小休的时候，伍其利很大声地说。
我时刻留意着伍其利，自然听到他说这句话。
但我故意没走近，反而从後绕过去假装要在储物柜拿东西。
「这边通了，可这边还是不行。」他继续高声呼救。
我慢慢地接近伍其利背後，总算看到那道要他命的题目。
甚麽嘛！不就是一道基础题！
「算了，解不出来交白卷！」他说着就要收拾桌面看漫画。
这次数学老师说了，敢交白卷就天天上课罚站。虽然伍其利肯定不怕，那刻我可害怕他会遭罚。
「喂喂！这道题没有这麽难啊！」我抽出他要收起的卷子，拿起笔开始运算，「这里先分成x和y，然後再除……」我极速地写好步骤。
伍其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我怎麽没想到！」
我斜眼看他，他根本就是不想思考而已。
伍其利露出了一个很有魅力的笑容，「话说回来，Susan你终於肯跟我说话了？」
「哪有。」我顿时别过脸，不让他看见我的笑意。
他搞了一大堆，目的就是让我开口跟他说话。
洪允莎，你真没用，才几句话就消气，还在那边乐呵呵的。
不过至少，他是在意我的感受的。而且，不跟他说话的一个上午，我完全没办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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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嗯。拜拜。」
我把电话砸在桌上,埋在双手之中深吸了一口气。
你已经预料过他会这麽做。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那件事他迟早也会这样做。
我盯着桌上死寂的手机,还是不敢联络伍其利。酒店经理打来说他已经矿工好几天,手机又联络不上,酒店会聘人代替他的位置。我想乐乐的婚事对他打击不少,连正式的辞职也没有。
虽然他表面上一脸无所谓,也坦然接受乐乐的婚讯,但是他很可能接受不了,自己躲起来喝酒,任由自己变得更颓废。我可不想看见他醉死街头的新闻登上头条。
『酒店解雇你了,不要求我再帮你找工作。』
要是他正被失恋所困,任何安慰的话只会加深症状,特别他那麽爱面子。以他的性格,他宁愿别人无情对待他,也不要被人可怜,彷佛他不知道自己很惨似的。
「Susan,刘先生和颜小姐来了。」接待处的新职员Alice探头进来说。
伍其利是一回事,但我的工作无法被他影响而耽搁。
我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回头得提醒她记得敲门,否则她会被另一位同事骂惨。
这次接待的新人是舞台剧演员,准新娘是女主角,准新郎则是负责布景道具,还未见面我已经可以想像他们的个性和相处方式。
「刘先生、刘太太,请坐。」将要步入礼堂的准新人,我都会以夫妇相称。
「我还未嫁给他呢!」新娘子颜青青十足女明星的模样,穿上性感连身裙再披着外套,一屁股坐下後才摘下墨镜扔给她的未婚夫。
新郎刘德备抱歉地笑笑,似是为未婚妻的讽刺话致歉,然後才坐下。
其实我也没介意,反正客户喜欢就好。「之前也在电邮里回覆了详细的婚礼安排,不知道有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啊,完全符合我的要求。」颜青青欣赏地说,「就算我描述得很含糊,你也能知道我说的是甚麽风格。」
「说实在是有点难度,不过网络的资讯很发达,发问一下就能找到。」我如实告诉她。
颜青青颔首,丝毫没有介意,「布置仪式方面是没有问题了,不过现在我想改变一下计画。」
「能力范围内的,当然可以。」反正计画也未开始实行,只要有充足时间即可。
「我们打算不在教堂办婚礼,婚纱照也不去台湾拍了。」刘德备说。
「那麽?」这是比我预料之外还大的改变。
「婚纱照我们想在以前念的高校,还有我们工作过的剧团里拍摄。」颜青青笑说,「而婚礼,就在我们剧团的礼堂里办,晚宴则照样。」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突然想搞怀旧。
「当然没问题。可以给我学校和剧团的联络方式吗?」
「这里。」颜青青递给我一张备忘贴,「至於现在的剧团,两位老板就在你面前了。」
「你们自己经营一个剧团吗?」我惊讶地问。
「虽然人数不多,但人气还是很高的,叫旋转木马。」颜青青一脸骄傲,这大概是跟爱人一起成功做出甚麽的感受吧。
「旋转木马?」
「转了一圈以後,还是回到原点,但内心感受的一刻光彩却会久久不散。」颜青青解释,「我们希望所有观众都能从我们的舞台剧中找到一点喘息的机会,就像坐在旋转木马上得到的一点童真。」
「很切合观众的需要。」我由衷地道,「你们高中的时候也有参加戏剧社吗?」看样子,他们是在高中认识的。
「是啊!那时候我们可风光了,每年都拿冠军,我还是最佳女主角。」颜青青一脸回味,「真怀念青春的时候。」
「老婆大人,你还很年轻。」刘德备失笑,眼里充满了怜爱。
「可是每次聚会的外貌投票总是输给季思雨,郑真那臭小子还真会挑。」
「我也很会挑啊!而且思雨没有你漂亮,阿真拒绝你才是笨呢!」
「骗谁!思雨皮肤保养得多好啊…….」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谁,只好礼貌地笑笑,「颜小姐,我肯定你婚礼当晚一定是全场最美的。」
「这是当然!」颜青青回复笑意,「当初就是在网上看到你们公司的礼服格外漂亮,我才决定请婚礼统筹师,不然我自己也可以搞定的。」
「加上我们剧团快要推出新舞台剧,接下来也在筹画一部新戏,我不想她太辛苦。」刘德备很疼爱颜青青,所以让她有点娇蛮也不足为奇。
「我也喜欢看舞台剧,有机会一定会去捧场。」这不是客套话,因为我跟伍其利偶尔会一起去看舞台剧,一解他当演员的渴望。
「不用等啊,我今天就预备了两张票给你。」颜青青说着从手袋掏出两张长长的戏票。
「这怎麽可以?」我是打算自掏腰包支持他们的。
「又不是白给的,你也要视察场地,又要安排布置,就当作是工资的一部份吧!」颜青青笑道,「这也是宣传的手段之一,懂吗?」
「既然如此,我就爽快收下了。」颜青青是个俐落的人,她会更喜欢别人大方接受她的好意。
「跟男朋友来看吧,我们青青当女主角,气势特别厉害。」刘德备傻笑着称赞自己老婆,却没看见我脸有难色。
「嗯,一定。」我尴尬地笑着,不敢说自己没有男朋友破坏气氛。
反倒是颜青青看出了我的表情,打圆场道,「人家喜欢跟谁去关你甚麽事,你到时候看着我就好了。」
「当然啦!」刘德备捉住颜青青的手,一脸幸福。
颜青青却是嫌弃地推开他的手,继续面对着我说,「剧团的日程我会尽快编排给你,其他的就麻烦你帮我安排了,谢谢你。」不过我知道她只是太害羞。
「其实不去教堂跟海外,我的工作还更轻松,至少不用迁就场地,我该谢谢你才对。」我诚实地跟她说。
「我就是喜欢像你这样率直的人,不会硬推销我选你们合作的公司。」颜青青笑说,「网上的评论我可是全部仔细看过的。」
「真实的评价,还是待婚礼之後再给我吧。」我的习惯是,善意的谎言也最好别多说，「我会尽快安排好新的计画书,然後电邮给你们。颜小姐和刘先生下礼拜能抽出时间量身吗?」
「我们要排戏,应该很困难,你介意来剧团量身吗?任何一日都没问题。」
真是贵人事忙,礼服公司那边又该抱怨了,不然就说一大堆不能在外面量身的废话。等合约完毕一定要找另一家礼服公司合作,贵一点也罢。
只是颜青青这个情况是就算我这边不行,她也不可能抽出时间,唯有答应。
「应该没问题,我会安排礼服公司的人员。」我在刘氏夫妇的档案输入,「不过礼服公司有机会收取附加费用,我尝试帮你争取减免。」
「这倒是没甚麽所谓,你看着办吧。」太好了。
「好的。」我开出另一份文件然後列印,「我现在把过大礼的报价单给两位过目,没问题的话请签名。」
本应吐出报价单的打印机发出奇怪的声响,我看看又不是没有纸,肯定是又当机了。真是服了这些老爷机。我没有事似的把打印机快速关掉,再重新开机,它才缓慢地吐出我要的文件。平常没有客人的时候,我都会用力地教训一下它。
「请两位签名。」我把报价单推到他们面前。
颜青青没怎麽看就签下了名字,倒是刘德备每项都仔细地检查清楚。
「我听说你们也有婚前辅导的服务,真的吗?」
「没错。」我没想到颜青青也会有兴趣。
刘德备一听马上抬起头,「老婆,你不开心吗?」
颜青青无视他,「我只是想问清楚,或许我之後会用得着。」
「怎麽会?你哪里不开心?」刘德备紧张地问。
「刘先生不用担心,颜小姐的想法是正确的。在筹备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时,难免会有许多压力,加上颜小姐剧团的工作如此繁重,两边加起来的压力可不能小觑。」
「洪经理就很明白我了,你这个笨蛋。」颜青青翻白眼。
「不过要跟颜小姐说明一下,我们的心理医生并非常驻於此,最好需要一个月前预约。」我不忘补充,「如果颜小姐急需辅导,就会交由我负责,但就不会收费。」
「跟你谈更好吧?我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都是废物。」颜青青不满地说。
我真不敢想像林晓听见她这番话会怎样。
「请放心,我们的心理医生很专业。」
颜青青没理会我那句话,又说,「有空去我们的专页看看,我们那里有不少帅哥。」
「甚麽?」我失笑。
她用下巴点点我桌上的日历,「看那个就知道你的取向了。」
我顿时摇头一笑,但又没再解释。
那本日历是我半自制的,上面贴满了最帅气的韩国男明星们,还画上许多粉色心心标示他们的生日。对於他们的爱,我倒是不介意公开发表。因为喜欢帅的事物,是人之常情。
喜欢伍其利的其中一个原因,当然不是他长得很像我的偶像们。
反倒是,他跟他们一样,都有着无穷无尽、惹人注意的强大魅力,总是有神秘未知的部分吸引人探索。
现在的他心情如何,就是我想探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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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花店的几米距离，香气已经怡然扑鼻，各类的花香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但却是最天然的清新剂。
「请随便看!有需要可以请我帮你挑喔!」
花店老板的女儿洛靖蓝穿起围裙，在门前帮父亲摆好花朵，顺便招呼经过随意看看的路人。
「靖蓝，很久不见!」我主动上前打招呼。
她比我大几年,以前常常在店里打兼职,进公司渐渐也和她混熟了。所以她的婚礼,也是由我负责。
她欣喜地放下手中的花，「阿莎!真的很久不见了!」
自从结婚以後，靖蓝在韩国定居，与丈夫和婆家的亲戚一起住，甚少回来，所以不定期来花店的我也难以遇上她。
「爸爸!阿莎来了!」她回头向店内大喊。
「你甚麽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我老公有公务在身要来这里办事，所以我就顺道回来看我爸妈了。」她重新拿起刚才那束花放好，「能看见你真的太好了。」
「我也是。」我笑说。
「洪经理!你来了!」洛老板擦着汗从店内走出来向我打招呼。他心爱的老虎狗椰子跟在洛老板脚边，得瑟的抬起头，彷佛在宣告牠是这里的老管家。
看见椰子，我又想起伍其利，和他如何批评这只小狗影响生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伍其利这个自大鬼被解雇了，椰子好像变得更嚣张，不时向途人低吼。
「装甚麽老虎，你明明就是狗。」我可以想像要是伍其利在这一定会用一个不屑的样子说出这番话。
我忍着笑扁起嘴，「当然啦!你这麽久都没联络我，我还以为你不想供应花给我了!」
听见我的话，靖蓝惊讶地看着洛老板，「爸爸!难道说上次我在济州寄给你的绣球花你没有给阿莎吗?」
「呃⋯⋯不⋯⋯我就忘了给⋯⋯」在女儿的质问面前，洛老板一脸慌张，也不敢再看我了。
「我开玩笑而已，是我太忙没有时间联络你爸爸，他给我的花全部都是最上等的。」我笑着打圆场。
「那就好，那批绣球花是我看过最漂亮的。」靖蓝安心下来，「我进去给你找找我们新进的货。」她转身走进店里。
「我也去找找!」洛老板看见女儿走了,也急忙跟着进去。
看来他以後也不敢记我仇了,不然靖蓝一定天天打长途电话给他。我心中窃笑。
「快搬出去,客人等着要呢!」一会儿後,洛老板不饶人的声音又响亮地出现了。
不知道是哪个倒楣的员工,跟着这个有客人在就爱骂人的老板。
一个高大的人影搬着几束样板花朵出来,盖住了脸,我闪身以免他不小心撞上我。他在我面前停下,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
「伍其利?」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前的男人。
此刻的他,穿上花店的围裙,身上还有一点花的香气。
他一脸不爽地把花朵塞到我手上,「怎样?是不是有意见?洪经理。」
「你对我发脾气干嘛?又不是我使唤你做事。」我也回敬他,「还有,你在这里做甚麽?」
「打工啊!你眼睛长哪去了?」他翻白眼,不愿意正面回答我。
「酒店打给我说你失踪了几天,我的眼睛又不是千里眼,怎麽知道你在这里?」
「别说失踪那麽难听,更何况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我没好气,「你最好给我後补辞职信,我不想再得罪人。」他也不是那麽不负责任的人,或许只是乐乐的事影响了他。
「如果那些人因为我而讨厌你,是那些人思想有问题,你何必在意他们?」
「他们是我的生意夥伴,不管思想有没有问题我都要跟他们合作,你能不能理解我的立场?」
「生意夥伴而已,找另一个就行。」他嘻皮笑脸地说,「更何况我们莎莎这麽能干。」
不是他的事,他当然可以轻松带过。
「你少来这套。」
他耸耸肩,不可置否。
「话说,你怎麽又把那双象腿拿出来献丑。」他斜眼看向我的下半身。
我二话不说赏他一拳,「你说甚麽?」他吃痛地跳开。
「还有,你以为自己身材很好吗?紧身的衣服看来还是松身,一点线条都没有。」
「甚麽?」我气结了,他的嘴巴今天特别毒辣。
「我怕你影响市容。」他认真地说,「早叫你不要穿那麽短和紧身的裙子,你是想让所有女人以後都不敢穿裙子吗?她们一定不知道有人可以把裙子穿得那麽难看。」
「我是在工作!你以为我很想穿裙子,然後被你笑一大顿吗?」
可恶的是,明明买这条连身裙是刚好及膝,但是洗过以後竟然缩水!害平常也不爱穿裙子的我多不自然,老是想把裙子拉低一点。这也算了,上半身也紧紧的,真是不舒服……
「汪汪!」椰子从店里跑了出来,停在他身旁朝他吠。
「怎麽?你这臭狗,又在装老虎。」他低声地唠叨,应该是怕洛老板听到。
椰子的存在提醒了我一点。洛老板怎可能再次聘请说椰子坏话的人?
「你等等,我要把这狗弄得饱死。」他回到店里,椰子居然跟在他背後。
我跟着走到门口看,伍其利正把狗粮倒进椰子的饭碗里,椰子顿时高兴地摇着尾巴。
「谢谢你,阿利!」靖蓝经过他身边来我那儿时说。
见我看着伍其利喂狗,靖蓝说,「他们感情很好吧?我也想不到椰子会跟着我们家族以外的人呢!我老公到现在还会被椰子当作坏人啊!」
「或许椰子听不懂你老公说甚麽吧。语言不通。」我开玩笑道。
她却当真,「有可能呢!我下次叫我老公换个语言试试…..」
到底伍其利在想甚麽?他明明很讨厌椰子,却甘愿喂牠,跟牠当朋友。难道乐乐结婚真的有这麽大刺激吗?
「你知道他为甚麽来这里工作吗?」我问。靖蓝今天才回来,应该不知道我认识他。洛老板也不会告诉她,否则她一定不高兴父亲解雇了朋友的朋友。
「这个嘛……」她想了想,「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好像听见爸爸说他是来还债的….你也知道我爸爸说话不留情面。」
我当然清楚这点。但伍其利也不是情商低的人,不仅甚少真动怒,有时候甚至能把人弄得恼羞成怒,我才介绍他给洛老板,让他们互相制衡。
还债?这又是甚麽意思?
靖蓝应该不知道细节,只好等机会再问伍其利了。
「这是新进的巧克力波斯菊,你看合不合用。」她递给我一朵暗红色的花,淡淡的巧克力香甜飘来,「我看阿利也买了一朵。」
伍其利也买了吗?难道他也知道巧克力波斯菊的花语吗?他该不会看了那套漫画吧?明明说自己只喜欢看热血漫画。
我把花还给靖蓝,「不用了,结婚的人不能用这个。」
「为甚麽?」这种花很少有人留意,她不知道花语也是正常的。
「它的花语,是爱情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