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现在的状况怎麽样，能出院了？」
「江小姐的气喘症状在昨晚已经控制、稳定下来，回复到昔日健康的状态。现在她需要的只是好好进食，恢复元气——噢，还有，充足、高质量的睡眠。」
「真的没问题了吗？她昨天可是直接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程小姐，就算你不相信我们这些专业的护理人员好了，但你总可以相信江小姐的主治医师、她的亲堂姐吧？」
两道细声交耳的声音在空间里轻轻倘着，尽管音量已被说话的两人给控制得当，但此刻在床上休息的江凛，因着本身睡眠体质始终不好的关系，还是渐渐的转醒了。
「…...江医师现在有空吗？我需要她的亲口证实，不然——」
渐渐清明的神智，江凛看着眼前面上虽看不出，但说话语气却略显焦躁的程欣，心里为此感到一丝暖意间，她也同时张了张乾哑的口，轻道：「总监。」
「江副——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看着已经矮身至自己床头边的程欣，江凛忍着额角上伤口传来的痛痒感，松了本想皱起的眉间，淡笑：「是，也不是。其实，我本来就睡不多。」
「......我真的很抱歉，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水，先给我点水吧？」
闻言，程欣先是愣了下，才动作紧张的帮江凛把病床调整而上，好让她能以更好的姿势喝水。
看着与在办公室里的形象不符，手头动作稍显笨拙的程欣，江凛实在是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低浅的轻笑从耳边传来，程欣拢了下因调整病床而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她咳了下声，回身从包里拿过瓶装水，面色些许尴尬的将瓶盖扭开。
将吸管插进瓶口里，程欣将水瓶递至江凛面前的同时，右手也把吸管转向对方的唇边，好让江凛能以最不费力的方式获得她目前所需。
面对程欣体贴至极的举动，江凛虽然感到些微的别扭，但这股不自然却不是因着排斥，仅仅只是不习惯。
倾身向前，江凛微启唇，轻轻的允上了吸管。
程欣看着眼前比起今晨她离去时，脸色已显红润许多的江凛，那折磨她一整日的忧虑心思，终是缓和了下来。
目光向下，程欣的视线随着眼前人好看的脸部轮廓直驱而下。
程欣本是想找个视线落脚处，好避开此时对彼此而言，连对视都算的上尴尬的处境。
不过这个想法，在程欣见着江凛的咽喉处，因咽水动作而上下起伏的诱惑画面後，瞬间，她在商场上的果敢胆事，有话直说性格，马上击落那根本算不上一回事的窘迫。
没有上妆的江凛，宛如一幅经典、素雅的素描。总是出现在对方眼底的刚柔神韵，并没有因着病情而淡去，而她高挺的鼻，以及此刻饱满湿润的唇，在一片白净的肤色下，显得如此完美、诱人——
「你真漂亮。」因着情境使然，程欣发自肺腑的赞扬江凛的美色。
饮水的动作霎时止住，江凛贬了下眼，耳闻着这声突然划破沉默空间的言语，在脑袋还没开始流畅运转的现在，程欣的突击，让本就不善应对尴尬情况的她，更是不知该作何回应——
怎麽办？
是，欣然接受这煽情的直白，还是，用无声的抗议带过便好？
思绪停摆，江凛突然希望自己能再昏厥一次。
「程欣？」
取代在不知何时早就自动消失的护士，病房的门，再一次的被打开。轻而柔和的声线主人，就是早些前照看床上病人的褐发女子，简筠曦。
一进病房，简筠曦看着眼前本是对视彼此的两位女子，在她到来後便马上分头各自处事的模样——
这下，就算在愚钝的人，也知道在这个气氛、这个时间点出现，是非常糟糕透顶的。
「我不知道你今天这麽早下班。」
既然已经毁了空间里的气氛，简筠曦此时自知就算主动消失，也不能让方才的「时间点」倒流回去。那不如，就留下来，看「戏」吧。
提着手上从外头买回来的粥，视线对上程欣，简筠曦面上带着歉意，「我只买了江副总监的晚餐，待会，再让我表示歉意吧？」
「简筠，少来了，是我要请你吃饭才对。待会送江副总监回家後，请，一定让我做东。」
「你都这麽坚持了。」点头笑语，简筠曦从不与熟人坚持那无谓的客套。
「不过已经这个点了，你的女儿们......？」程欣看着腕上的手表，在时针准备走往八点的现在，她知道与早把对方看作是姐姐一般的友人的饭局，是该延期了。
「没关系的，这两天思江跟念凛去了季璇那儿，说是想跟姑姑学做蛋糕、饼乾。」
双手环胸，简筠曦的面上虽挂着笑，但她眼底的波光，却在她有心将女儿们的名字道出下，隐去了平日里的柔和。
藏在眼眸里的冷意，是简筠曦对一个人有着不信任时，所采取的防备、迎敌姿态。
是，简筠曦想确认此刻在病床上，那位正准备打开饭盒的人的反应。
预料之内的，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简筠曦还是捕捉到对方再听见自己女儿的名字後，那拿着汤匙的左手，甚是明显的颤抖、停顿了。
「原来如此，话说，我还真想念那两个小ㄚ头，尤其是念凛，她好皮的，逗起来最有感了！」
「是呀，念凛真的很活泼，反观思江......安静的像个小公主似的。」视线转向与自己谈话的程欣，不用再多做试探，简筠曦已经从江凛的反应明白了一些事。
「这麽说来，思江的个性倒是像到你了。」
「是呢。」
「我亲爱的副总监，你现在有胃口了吗？」
闻言，简筠曦抬眸，她看向脸色已与平时冷静神情无异的江凛，再看着帮她拌匀白粥的程欣，这个当下，这个画面，简筠曦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知层面，为何会有焦躁、微怒的反应。
是对於江凛对自己失忆这回事有所保留，让她在夜深人静时，被那段空白压抑的喘不过气的怪罪；还是，只是单纯的因为「钥匙」找到了，心里正在不安、抵抗着？
「这个粥，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就算现在胃口不大，也会被它吸引的一口接着一口。」
「嘿，我突然发现，你生病时可爱多了。」
吞下第一口粥後，江凛被程欣的不按牌理出牌给稍稍噎了下。眨了眨眼，江凛转过头，看着单手撑在颊侧，脸上笑意直接、毫不掩藏的程欣，她突然放下手中的汤匙，目光因着对方不断释出的「勇气」，轻道：「你喜欢吗？」
「喜欢。」
得到答覆後，江凛将头回正，她稍抬起头，看着一直站在远处观望她与程欣互动的简筠曦。从对方的目光中，江凛知道，现在的简筠曦，并不会给自己任何一丝，希望为她而「反悔」决定的眼神。
或许，简筠曦从来不需要自己的自作多情。
因为，就在刚才，她终於知道，也终於认命——
她们的爱情，注定有缘无份。
阖上眼，江凛此刻正伤神的用着她仅剩的意志力，来维持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状态。
稳住其实已经快拿不住汤匙的手。江凛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再也负荷不了这种患得患失的精神折磨。
「知道了。」
语毕，江凛心里那道名为执念的锁，似乎，解开了。
那道，被简筠曦的无情，折磨彻底的飘渺不定，却也被简筠曦的深情，给解了咒语的海市蜃楼——
虚无、妄想、奢望不复存在。
「四肢没力了吧？你今天只吊了点滴，几乎没什麽进食。不如，我来喂你吧？」
此刻，握紧她双手的——
是有颜色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