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相处时间变长，见识过楚阳方外冷内热的性格，赵品乔想过，那些关於他的传闻，会不会是谣传，仅仅是外人以讹传讹造成的误会？
可今天陪少年回家，她才发现，至少……他和一群看起来很可怕的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部分，并非女同学求而不得的报复虚言。
与在门口徘徊的男子，协力把楚阳方架回卧室，赵品乔就被带到客厅休息，屁股才挨着沙发，一大堆零食立刻送到她眼前的茶几上，淹没了整个桌面。
这还没完，她一句谢谢来不及说，四五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围在她面前，为了招待她的东西吵了起来。
「操，阿管你拿那个什麽东西？」
唤作阿管的男子被质疑，脸色不好看，「高粱呀，我昨天新买的，都还没开，小浑蛋第一次带同学上门，我才舍得让出第一杯的。」
正嬉闹着，把楚阳方安置好，原先在门口张望的那名男子套了个吊嘎，抱着瓶汽水从厨房走出来，顺带一巴掌拍到阿管後脑勺。
阿管抱头，「唉呦，陈哥你打我做什麽？」
陈哥冷斥，「拿高梁出来你还敢说，人家女同学都要被你吓坏了，好学生跟你不一样，没有在未成年偷喝高粱的。」
顺着陈哥的话，阿管看向在沙发上小小一只的赵品乔，啊了一声，「我去，太习惯了，忘了人家没成年不喝酒。」
赵品乔见他把高粱收起来，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被他们劝酒，到时候她肯定说不出拒绝的话，大概一口下去就要去跟楚阳方作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一番兵荒马乱，最终他们又去厨房弄了几盘小菜，给赵品乔满满一杯可乐，七八个男人才齐聚於客厅落坐，开始关怀自家孩子难得出现的朋友。
把自己埋在单人沙发里，赵品乔看着围在她身边，一个个眼神凶狠，身形健壮的男子们，眼眶逐渐湿润，手心爬满一层汗水。
手指掐在裙子上，把布料拧成一团，她忐忑地说：「叔、叔叔们好。」
赵品乔话说完，屋内炸开了锅，一群男人们叽叽喳喳同时说话，比菜市场叫卖还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全砸在她耳边，偶有问话，她还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也许是她恐慌的模样太明显，陈哥一个闭嘴手势，一群人才静下来，给了赵品乔回话机会。
赵品乔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我叫赵品乔……是楚阳方的同班同学。」
说完，阿管立刻起哄，「同班同学？小妹你不用害羞，我们家很开明的，绝对支持早恋，不用刻意隐瞒你是小浑蛋女友的事。」
阿管一句话，再度点燃屋内气氛，一群人眉来眼去，调侃意味不言而喻，臊得她差点大喊：「我是宝宝的妈妈！」以示清白。
看出她的不自在，陈哥没让其他人继续胡闹，就像个寻常家长，问了些楚扬方在学校的事，尤其着重在交友方面。
赵品乔在他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根本说不出楚阳方在班上堪比佛地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好努力转移话题，「那个……我能请问你们是楚阳方的哥哥吗？」
少女自认圆满避开危险对话，实则将心虚逃避全写在脸上，说个夸奖楚阳方的话嘴都在抖，大眼珠左转右转，就是不敢对上陈哥。
楚阳方在学校的处境好坏，在赵品乔拙劣的说谎技巧中暴露无遗。
陈哥叹了口气，没想继续为难她，指了指满屋子外貌凶神恶煞的兄弟们，「不是哥哥，我们都是阳方的乾爸，到神明面前认得那种。」
都是乾爸，那楚妈妈呢？
赵品乔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问，陈哥就看出来了，「不用找了，阳方他妈在他爸坐牢之後跑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老爷们。」
「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到处乱说话，把楚哥坐牢的事说出去，弄得阳方学校和附近邻居都知道，搞得阳方他妈受不了闲言闲语，连小孩都不敢要，人就跑了。」也不知道想到什麽，阿管在旁边冷哼，「马的，他们知道个屁，楚哥根本没杀人，要不是为了我们几个哥们……。」
「都过去的事了。」从口袋翻出一包菸，陈哥打火机都就位了，才想起屋里还有孩子，无奈地笑了笑，眼角压出几条细纹，看来竟有些和蔼，「小妹你看起来就是正经孩子，跟我们家阳方一样，将来要读好书干大事业的……不像几个叔叔当年傻，看到字就头疼，混了几年除了赚了几把钱，什麽都没有……还把楚哥给折进去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他们几个兄弟年少相识，还没搞懂未来两个字的重量，就被学长拉进灯红酒绿中，每天提着棍棒与人搏斗，你死我活是胜负的标准。
将肆意看做潇洒，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们将同学恐惧的目光当成崇拜，直到辍学完全投身另一个世界，才发现有些事不仅仅是靠手中的武器能解决的。
「阳方能带你回来，就代表你肯定不是爱加油添醋乱说话的人，叔叔希望你之後能保持下去，不要听多那些谣言，就把那些话当成现实……我们家阳方，真的是个好孩子，和他当朋友不会亏的。」
陈哥说着，把没点起来的烟叼到嘴里尝味道，「他爸没杀人，是我们几个兄弟想离开原本待的地方，那边的老大不同意，说要替他们顶罪，才放我们离开。」
杀人罪不是小事，真背起罪名，能毁一辈子的。
他们知道，却别无选择。
「楚哥有义气，我们几个兄弟也就他有妻儿，要顶罪怎麽也轮不到他，偏偏他就趁我们睡着，自己去投案。」
有些往事，无论过了多久，都彷佛昨日，陈哥眼角泪光闪烁，个中情绪复杂，全压进他低沉嗓音，「我们兄弟倒是解脱了，就是可怜阳方从小多了杀人犯爸爸，妈妈也禁不起那些婆妈说话攻击，连夜跑了……没爸没妈的孩子，就算我们几个乾爸在身边也没用，以前没少被人欺负。」
很难把被欺负三个字跟楚阳方对上，赵品乔看出眼前几个男子没恶意，轻轻地说：「楚阳方没被欺负，叔叔放心吧。」
反而被人当成大魔王，能止小儿哭啼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