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在時間的另一端等你 — 後記

正文 我在時間的另一端等你 — 後記

「宣判,请起立。」

「被告陈金洪,经第三审最高法院判决,依刑法第271条杀人罪,处以无期徒刑。宣判完毕。」

我静静地坐在沈璋凡身旁,看着法警将犯人带离法庭。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一个小金属口衔。我记得是范馨早上坐在梳妆台时交给她的,她说希望我能知道那个浑蛋的下场。

嗯,果然是范馨。

只是没想到,她还会留着那东西。我记得当时送给她的时候,还被嫌弃了好久!说什麽这是放在马嘴里的东西,直到我跟她说这是我设计的项链,她才撇着嘴收下。

沈璋凡搓揉着手里的口衔,深吸了口气,然後跟着其他旁听的人们离去。

我跟在她身後——如同这十年——走出了法院的大门,看见一位长得斯斯文文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长相和父亲同样清秀的小女孩。

「妈咪!」小女孩放开她父亲的手,屁颠屁颠的向沈璋凡跑来。

沈璋凡温柔地将她抱在胸前,「走吧,范馨乾妈的婚礼要开始了。小姝想去找乾妈玩对不对?」

小女孩笑咪咪点点头,「嗯!而且乾妈每次都会给我吃糖!」

「凌姝,你忘记跟爸比约定过什麽?」小女孩的父亲走上前,和他有些相似的眉间微微蹙起。

「不能吃太多糖⋯⋯」她包子大的脑袋塞在沈璋凡的颈子下,噘起她粉嫩的小红唇。

看着自己闺女那副可怜的模样,凌洵天叹了口气,才刚板起脸的又柔了下来,「只能吃一颗,而且只有今天喔!」

听闻此言,凌姝原本臭巴巴的小脸顿时又笑得灿烂如花,「爸比最好了!」

凌洵天揉了揉闺女的头发,一手搭在沈璋凡的腰间,问道:「结果怎麽样?」

她讪讪地笑了笑,「无期徒刑。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凌洵天看着凌姝栗子色的秀发,又望向沈璋凡的双眼,「希望是吧。」

一家三口坐进一辆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朝范馨婚礼的方向驶去。

看着离去的车子,我想起小姝刚出生的样子。如果我和他有小孩,说不定会和小姝玩得很开心吧?

不过我倒是记得五年前小姝出生的时候,凌洵天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可把我给笑坏了!只可惜那时他在法国,没能看见小姝刚出生那粉嫩嫩的样子。

他一定会很喜欢。

跟在他们车後,经过了他高中读的学校、我们的国中,还有一起读书的咖啡厅。望着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建筑,我又想他了。

可惜他不能来参加范馨的婚礼,他还在台北接受一个电视台的专访。虽然随时都可以感受到他,但我却只能一次待在一个地方。

能看见范馨那女汉子穿婚纱,身为好闺蜜的我怎麽能错过呢?看她穿婚纱的机会仅此一次啊!更何况还有凌姝那个小可爱!

当时范馨和沈璋凡建议用我的字当那小可爱的名字,我差点就要从这儿哭到他们都听得到了!真是群好友啊!

不过我会这麽喜欢凌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小豆苗还没出生前我就见过她了。

那时我就觉得,她皱起眉头的样子真的和他太像了!我也曾经怀疑过,她会不会本来可能会是我和他的小孩。

不过一个不讨喜的家伙告诉我,我的命运早就在我回到台湾的那刻注定了,会这麽神似,也就只是因为凌洵天和他是兄弟,所以叫我别作梦了。

管他呢!我就喜欢这小孩!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凌洵天停好车位後,将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凌姝抱下车,牵着她白皙的小手。

「你先带小姝上去吧,我去休息室找范馨,等一下去和你们会合。」沈璋凡整理了一下小姝的白色小礼服,和凌洵天翘起的领口。

他点点头,抱起凌姝有说有笑的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跟着沈璋凡往另一个入口走去,搭着电梯到了饭店的楼层。我们走到范馨的房门前,里头不断传来一个豪爽的笑声。沈璋凡无奈地摇头,伸手敲了敲门。

几秒钟後门被打开,一个绑着包子头的女孩探出头,「请问找谁?」

「我找范馨。」

范馨声音从里头传来,「是沈璋凡吗?晓琪让她进来没关系!」

走进房间里,好几个彩妆师在满地的衣服和化妆品中移动,不停的在她脸上和头发上涂涂抹抹,让我和沈大法官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结婚和打仗的场景相似度这麽高啊?我怎麽不记得凌洵天和沈璋凡的婚礼有这麽劳师动众的?

沈璋凡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彩妆师和成堆的物品中,费尽千辛万苦走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范馨身旁,「请问你是打算在这办一场时装秀吗?这麽多人和衣服是怎麽回事?不就是结个婚吗?」

范馨朝沈璋凡白了一眼,「沈大法官你别紧张,这还好好吗?搞得我很浮夸似的。」

是挺浮夸的啊,我的好姐妹⋯⋯

沈璋凡又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范馨被化妆品淹没。

「凌姝那小可爱呢?你居然没把她带来?」

「她和她爸先进去了,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

连帮范馨上妆的彩妆师忍俊不已,打趣的说:「范姊你的朋友太有趣了!」

「你看!」沈璋凡骄傲地笑着。

「谁跟你有趣⋯⋯」范馨又翻了个白眼,突然撇见她手里的那枚口衔,脸上瞬间像是覆上一层冰霜,「判决是什麽?」

本还笑得灿烂的沈璋凡,脸也严肃了起来,「无期徒刑。」

房里的空气顿时凝结。这房间里的彩妆师都是范馨的朋友和学徒,他们都清楚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只要发生类似的事件,范馨都一定会说上几句——也知道事情後续的发展。

范馨冷笑两声,「怎麽不是死刑?」

沈璋凡双手抱胸,「他的精神状况一直是个坎,这东西的界线太模糊了。基於一些人道主义,要判他死刑难度太大了。」

气氛又再度沈默,直到范馨长长的吐了口气,抓着自己的裙摆从梳妆台前站起。

「走吧,不要让那个混蛋扫了我们的兴。姝芮之前就一直说想看我穿婚纱,我们就走出去给她看看吧。」

所有人闻言会心一笑,纷纷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几位伴娘拾起她的裙摆,踩着优雅的步伐的跟在范馨身後。

直到范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才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

我对那个人没有恨,但不代表原谅。

这十年里,除了今天的终审之外,我一次开庭都没有参加。每次跟着沈璋凡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何,我就是一步也踏不进去。

不过至少我能把那些时间省下来,跑去法国找他。刚走的那几年,他过得并不好。

他开始不吃不睡的做研究,在台湾找不到答案,他就连夜赶到了美国,最初发现病案解决方案的医生不美国,他就又飞到了法国。

忙得昏天暗地的他,连凌洵天的婚礼都没有参加,更不要说凌姝的出生。

可我也无法为他做任何事,只能偶尔靠着一些小把戏,像是一滴水、一道光线、一股清风⋯⋯来告诉他我的存在。

直到一年前,研究终於有了结果,他才停止这自杀性的行为。虽然是停止了,不过他也在发表研究的当天倒下了。

听凌洵天说,是急性胃出血,严重的话可能会死。

这也是我无法原谅那个人的原因。伤害我,或许我能试着理解对方的立场。

但只要害到我重视的人,不管有多麽正当的里由,我都不能原谅。

移动到婚宴的现场,我在一桌桌坐满人群的餐桌中穿梭,听着他们的谈话。看来范馨这几年在设计圈里混得越来越好,姜琴申的声望也蒸蒸日上。

我静静的站在入口的花拱门旁,感受着这喜气洋洋的气氛。此时沈璋凡从容地走进会场,环顾着四周。

「妈咪!」一只白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沈璋凡看见闺女和凌洵天坐在离舞台不远的圆桌,王钰坚、萧斌、曾丞礼⋯⋯也都来了。

她向众人走去,和我们班的几个男生寒暄打闹了几句,然後笑着坐在了凌姝的儿童椅旁。

不知道我们俩的婚礼会是什麽样?大家也会来参加吗?我也会像范馨一样打婚礼搞得像打仗吗?

我一边向大家走去,心里不由自主地浮出这些问题。

也许我们不会办婚礼,只会请几个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个饭,去户政事务所登个记就了事了;范馨他们我是一定会邀的,不知道他有没有高中的同学想邀请的?婚礼搞得像打仗?还是算了吧!我俩都怕麻烦,光是挑个西装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了吧!不知道愿不愿意陪我拍婚纱⋯⋯

「让我们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现场掌声雷动,几个小花童走上红毯,为他们身後的主角们铺下玫瑰花瓣。范馨身着一袭纯白色的礼服,银白色的水钻从肩上一路撒下,直到肚脐开始向两边裙摆散开,和下摆的薄纱形成了红毯上的白色浪花。姜琴申则是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搭配一条白领带。样式虽然简单,但衬托他温润的长相简直是恰到好处。

算了,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会知道了。

我走到凌姝身後,看见沈璋凡向范馨指了指,「你看,乾妈有没有好漂亮啊?」

可凌姝没有看向范馨,水亮的大眼反而一直盯着她对面的空位看,「那是谁的位置啊?」

我和沈璋凡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桌子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好似相框的东西被摆在了那。我绕到那个位置前看——相片里是一个身穿红黑色校服的女孩,褐色的长发扎成的一束摆荡的马尾。女孩笑着从范馨背後环抱着她,沈璋凡站在两人身旁腼腆的笑着。

沈璋凡笑了笑,眼角有些湿润,「那是姝芮婶婶的位置。」

凌姝歪着脑袋,「婶婶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凌洵天伸手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你婶婶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见她而已。」

沈璋凡看向丈夫的眼,两人相视而笑。

「嗯,她一直都在。」

「今天真的非常谢谢凌医师接受我们的采访!不过凌医师您不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内心脏科的权威,网路上还有网友说你是『长相天才』,说您是现今女孩的择偶对象第一名,不知道对此你有什麽想法?」

「真的吗?这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太太倒是有对我这样说过。」

「太太?凌医师您已经结婚了吗?」

「嗯,抱歉让网友们失望了。我已经结婚十年了。」

「哇!不少女网友们要失望了!那凌医师可以跟我们讲一下你和你太太是怎麽认识的吗?感觉会很像童话故事呢!」

「哈哈哈,我们俩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真要说童话故事的话,大概就是长发公主吧。」

「可以麻烦凌医师再多说一点吗?我相信大家对你们这对佳人的故事一定非常感兴趣!你们是在什麽时候认识呢?」

「高中的时候,我们同桌。」

「同桌!太浪漫了!所以您太太是和长发公主一样美丽,并坐在位置上等着你去解救?」

「哈哈,我太太的确很漂亮,不过高中那时我才是长发公主。」

「疑?您是长发公主?」

「是她救了我。我们高中时并没有在一起,只是很好的朋友。毕业那天她和我告白,但我没有答应,因为我不觉得那时的我可以给她幸福。

之後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络。她之後也出国了,隔了十年才回来,才救了当时的我。」

「当时是您人生的低潮吗?」

「嗯,从她消失之後,我的世界像是被掏空了。虽然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但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直到同学会再次遇见她,我的心里才终於又被填满,好像她原本就属於那。」

「凌医师您这是赤裸裸的告白啊!像您这样专情的男人简直是现今男生的楷模榜样!不知道今天您太太有没有在现场呢?」

「⋯⋯」

「没办法赶过来吗?」

「不是,她有来,在这。」

男人从自己的白色立领中拉出一条银链,一枚由数颗钻石点缀而成的金戒垂在了空中,被摄影棚的灯光照的闪闪动人。

现场的所有人看着那枚金戒,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垂眼沉默了许久。

「她在这,」

主持人看着眼前长相英气的男子,锋利的剑眉此时早已放柔了下来,眼里映着戒指散发出的光芒,薄唇浅浅的扬起。

「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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